给将军冲喜以后(16)
赵叶璧换了身素色绣芙蕖的衣裳,她回来后才知道廖府夫人冯氏给她做了几身衣服,今日才得空送来。这样她终于不用再穿那件妃色的出门。
廖府门口候的还是那架套双马的檀香色马车,连马夫还仍是送她来赴宴时的军中子弟。
军中子弟对着吕辛荣和赵叶璧抱拳行礼,赵叶璧头一回见人冲自己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笑一笑。
“尤焕,走。”吕辛荣撩起帘子大步一跨上了马车,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上赵叶璧,对军中子弟命令道。
尤焕得令,车驾得快而稳。
车厢里,赵叶璧小声问吕辛荣:“他只是车夫吗?”
吕辛荣抬起眼皮,答道:“暗卫,现在负责看着你。”
赵叶璧:“……”
熘国当朝皇帝于十余年前一夜口吐鲜血倒在早朝上,此后一直靠丹药续命,朝政大权旁握在摄政王吕毅手上。
摄政王虽是武人出身,却十分提防地方的将士,不断削弱各州府县的驻军,增强京城禁军的实力,将京城围得固若金汤。
因此梧州府原来极广阔的练兵营近年来空了能有一大半,吕辛荣带着的将士正好在荒废的半边军营里,同梧州府当地的分开。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赵叶璧撩开帘子探出头去,见是到了兵营,原来营地建在一处高的平地上,门上望台的将士一见马车连忙挥着火把传递信息。
大门被缓缓拉开,尤焕扬起鞭子催马而入。
赵叶璧远远听见军营里将士们热热闹闹饮酒吃肉的声音。
她们的车停在层层暗色营帐扎堆的地方,篝火的光一蹿几尺高,照得将士脸上有些紫红。
尤焕吁住马,吕辛荣先下的马车,随后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自然地递手给赵叶璧,也将她带了下来。
方才吃吃喝喝气氛热烈的将士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冲吕辛荣恭敬地行礼,赵叶璧一时面对这么多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抿着嘴笑着回应他们。
吕辛荣轻颔首,牵着赵叶璧从将士中一路穿过,向中心的营帐而去。
赵叶璧想抽回手,又不敢,糯糯道:“将军我可以自己走的。”
“会摔。”
军营中的地面时常有不平之处,况且又是黑夜,吕辛荣不想再一回头时,又见这小丫头又趴在地上,索性没松开手一路牵着。
赵叶璧身姿娇小,堪堪到吕辛荣的肩膀,因而手也极小,能浑圆个被吕辛荣的大手握。吕辛荣的手冰冷如寒刃,而赵叶璧的却温温热热如羊脂温润柔软,好似能融化在他的手里。
中间的营帐有高高的顶,烧着足量的火,赵叶璧一进去就被暖意裹住,然后就闻到混合着肉的油脂和果木炭的香气。
那香气成精了般,一个劲地勾着赵叶璧,直勾得赵叶璧满心思都放去那一桌烤肉上了,边上坐着的几个大活人直接就略过去了。
“将军!您这厨子做得可太好吃了!”
这一声起,赵叶璧才注意到坐着的人里有蔺洛元,他徒手拿着羊腿,嘴角还有油渣在火光下泛着光,一改初见时的几分儒雅气质,活脱脱一个馋鬼。
蔺洛元边上的是吕辛荣的副将周显,他对赵叶璧报了个姓名,苦笑着解释道:“那日将军带着蔺少东家来吃了一回,这几日蔺少东家便日日来。”
蔺洛元显然和周显混熟了,对他道:“怎的你如此小气,吃的又不是你的,大不了我包了你们的伙食钱。啧,也难怪将军只吃这个厨子的饭,有点东西。”
赵叶璧忽然发现将军是从不在廖府和别院吃饭的,多半是瞅着自己吃,原来是因为“金帐藏厨”。
吕辛荣挡下蔺洛元的手,分明开口说的是拜托人的话,语气却好似命令一般。
“明日后,我们要住到你家。”
赵叶璧刚拿起一串柳枝肉串要送进嘴,闻言睁大眼睛,险些咬到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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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狼
蔺洛元一愣,拿羊腿的手停住,旋即绽开笑颜,十分爽快地说:“好啊!我先前便这样想过,要不是将军有伤在身,我早就开口了。”
吕辛荣“嗯”了一声,也拿起一根羊肋排,用小刀削下上面的肉,叉在刀尖送入嘴里不声不响地咀嚼。
蔺洛元自上回应下了吕辛荣额外一百匹矮脚马的单子后,和吕辛荣必要的见面不得不变多,为了掩人耳目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将家里其他的生意全放手给他那贡酒世家出身、算盘打得比他还顺溜的夫人黄意真,天天跟屁虫般黏在吕辛荣身后。
将军去哪,他去哪。
蔺洛元把往日摆出的儒雅稳重的形象统统扔在地上,天天腆着脸皮到吕辛荣的军营里蹭吃蹭喝,让蔺家一众人跌破眼球。今日也是如此。
不过多亏了这几日的相处,蔺洛元的那点残存的少爷脾气全让吕辛荣磨没了,对吕辛荣冷过数九寒冰的态度毫不在意,越过他看向边上的赵叶璧。
赵叶璧紫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忽扇忽扇,映着火光有别样的光彩流转,干净得宛如一块璞玉,隐约透露着连城之色。
这是蔺洛元的第一个反应。
“别说,我同将军是挺有些缘分的。我家夫人不知怎么就认识了将军夫人,她还时常同我提起,夸赞了好几回呢。”
客套话听一半就行,赵叶璧统共见过黄意真两回,第二回还是今天下午,如何能说得上时常提起,怕是就说过那么一两回。
“哦?”吕辛荣侧过头看向赵叶璧,眯着狭长的眼,道,“那阿璧应该会喜欢这个新去处。”
赵叶璧如遭雷击,顿时一僵,“阿璧”二字第一次从将军好看的唇中流出,温淳的嗓音像一只小手一路搔过她的耳尖、脖子、胸口一路到心底,痒得难以描述。
她瞬间脸就红了,小声开口:“喜欢,喜欢……”
“嗯。”吕辛荣面不改色正过头,继续用小刀剔肉。
蔺洛元“哈哈”一笑,目光不怀好意地在二人身上逡巡个来回,低头继续啃起手上的羊腿。
火光明亮,烧得噼啪作响。
忽然军帐的幕帘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掀了起来,身高八尺的汉子穿着一身甲衣,步子沉而重,一进来就猛嗅两下,搓搓手,豪爽地放声笑道:
“香,真香!吕将军你这伙食不错,真不错!比我们卫所的好上百倍!”
赵叶璧抬头看去,这身型和声音都有些熟悉,大致猜出是上回廖府宴席上隔着屏风没看清的千户大人。
果然,长袖善舞的蔺洛元立刻出声打个招呼:“甘忠!啊不,甘千户你也被馋来了?”
“去去去”名为甘忠的千户没好气地对蔺洛元摇手,他笑骂道:“你当哪个都像你一样没皮没脸,我是有事来找吕将军。”
说罢,他摆出了个请的手势,对吕辛荣低声道:“将军,同我别处说话?”
吕辛荣颔首,用巾帕将手指擦干净,起身同甘忠一同出帐。
他一走,赵叶璧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松下肩膀才觉得一阵酸痛。她脸上还有些红,只当是被火光烤的热。
她弄不明白怎么将军忽然喊她“阿璧”,分明是人人都喊的,换到将军嘴里就那么……
吕辛荣带走了帐中大部分的压力,同赵叶璧一样松了口的气的还有周显。周显凑到蔺洛元边上,问他:“蔺少东家,你同甘千户很熟悉?”
“是,我家是世代养马的,甘忠是世袭的千户。梧州府就这么大点,从小一起玩罢了。我不嫌他军户,他不嫌我臭做生意的。”
“我似乎听说甘千户和廖知府的关系有些,不和?”周显低声打听着。
蔺洛元抿了口烈酒,被辣得眼泪都要窜出来,抿抿嘴道:“不知怎么回事,廖大人特别看不上甘忠。具体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周显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边上赵叶璧问周显:“周将军,这厨子是将军打京城带着的吗?”
周显笑了一下,回答说:“不错,将军早些年饭菜里被人下过毒,九死一生。如今这位师傅是将军亲自请的,将军只吃他一人做的,我们都是跟着沾沾口福。哦,听闻师傅是将军奶娘的大儿子。”
赵叶璧很是惊讶,追问道:“还有人敢给将军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