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两意+番外(19)
我好奇,我竟在这时候,露出了今晚唯一一个,最为真挚的笑容。
我冲着逐虹微微一笑,“逐虹,明日,我库房中,你挑一个最上乘的好礼拿来。”
我捂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现下我困了,你先退下吧。”
她道了声是,便走了。
而我,彻夜未眠。
第16章 16-母妃
第二日,逐虹依言选了一个成色上佳的玉如意来。
她拿给我看时,我率先皱起了眉头,我道,“逐虹,你将我的碧玺琉璃珠拿来。”
逐虹一愣,欲劝阻我说,“郡主,这可是您十岁时太后亲赐的寿礼啊,不仅意义非凡,更是价值连城。”
我就是万分笃定的道,“无碍的,皇祖母向来疼我,不会怪我转赠给别人的。何况,还是要送给姐姐来恭喜她的定亲之礼。”
这话我说的风轻云淡。
连逐虹都不会知道,我用了多少分的气力,去开口。
这个碧玺琉璃珠,终究是没送出去。
只因逐虹再去取时,未几便折回了,脚步匆忙急切,她进门便等不及似的,道,“郡主,原来伏公子昨夜以守丧三年为由,此事便暂时未有后文!”
是啊,我都忘了,伏城尚在斩衰之内。
可是我又忍不住去想,若不是如此的话——
伏城,你会不会答应。
晚春入水,盛相欢果真病了。
出乎意料的是,盛相欢似乎并没有故意栽赃告状说是我推的她,她就真的如自己不小心掉水一般,养起了身子。
只是,她身边多了个服侍的人,每日为她煎药送药,照顾周全。
我诧异的对逐虹说,“服侍之人?这有何好告诉我的,谁爱服侍谁上呗。”
逐虹有些躲闪的眼神,压声道,“可是那人……是伏公子。”
我的心一疼,嘴上却不在乎的轻松道,“哦,与我何干。”
我拿起桌子上的书本,佯装翻了几下,眼睛垂下落在书页之上,一息之后我强调道,“逐虹,我早就与伏城无感了。你不必去关注他,也不必再和我汇报什么。”
她道了声是。
我乱的很,却假装镇定的翻着课本,一页一页,看的极其专注。
逐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退下了。
寂静的寝房中,每一个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为何叹息?我说的不诚恳吗,演的不像吗?我看了下紧闭的寝门,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语气和动作,觉得没有问题啊。
直到我再次将视线落回手中,才一怔。
原来,这书,拿反了。
忍不住轻声嘲弄一下自己,下一刻,手中翻开的倒着的书页上,慢慢的晕开了一点一点涟漪,上头的字也开始模糊。
我默默的对自己说:真够没出息的。
几天之后,我偷偷跑去盛相欢那边。
我不信,伏城怎么会这么做。
我当初一病半个月,他看都不来郡主府看我。
现在他整日这般忙,怎的还愿抽空,只为盛相欢煎药周到?
直到我看到他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出现在盛相欢院门口。
只一瞬,如坠冰窖。
我僵在那边,一会儿有个婢女见到了我,向我行礼问好,我才如梦方醒。
我应当是识得她的,她现在是盛相欢身边的大丫鬟,当年风蒲山庄时替我送茶杯字条最后弄错的那个丫鬟,因着这两件事,我对她也未有一丝好感。
甚至于现在被她撞到我在此,我觉得十分难堪,就像是被盛相欢亲自撞见一样。
我几近落荒而逃。
我愈发的专恣跋扈起来,至少在他们的眼中,我是的。
不论怎样,我都会是大盛的清微长郡主。
在府中遇到了盛相欢,按照礼数,她是要向我行礼的。从前,我不甚在意,甚至还会唤她相欢姐姐。
现在,我正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责怪她叨扰了我游园观花的好心情,让她保持行礼的动作直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不仅如此,身为王府义女的盛相欢,还须亲自为我去买东街一缘包子铺的包子回来。
只因,我想。
而她,默不作声,不卑不亢不怨不怼。不管我如何刁难,她只会带着笑意的说,好。
可越是如此,我越是忍不住。
于是,府上关于我欺凌义姐的传闻甚嚣尘上,愈演愈烈。甚至民间平民之中也隐隐开始有这种说法。
逐虹忍不住劝我,“郡主,若是你不喜盛小姐,大可让婢子使绊子,不必亲自出马。”
盛小姐?我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笔,心情不佳道,“她才不会姓盛。”我一定不会让族谱中出现盛相欢这三个字。
次日,我同伏城一道去上书房时,他也对我道,“盛相欢并不会妨碍你什么,你何必如此。”
伏城清冷的眼出现了波动,因为谁?
自盛相欢落水后,我和伏城都心照不宣的缄默不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
为了盛相欢。
我微微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幸好余光看到了傅中衍,自盛相欢及笄那日后,他这些天许久都未来上书房了,听说是和傅宰相一道去陵城治水患了。
现在看到他,我竟微微松了口气,因为方才,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伏城。
傅中衍率先颔首,“两意,我回来了。”
这么熟稔的口吻,就像我一直在等他一样。
当下我顾不得这么多,虽略觉怪异,不过还是忽略了,我点了点头,一笑。
对了,见到傅中衍,我便想到了当日迎萱似乎就是从见完傅中衍后同我有了罅隙。
我小声的问他,“盛相欢及笄那夜,迎萱找你你说了什么?”
傅中衍也诧异了,“原来,你不知道?”
我点点头。他却又笑了,“明年等你及笄时,就会知道了。”
什么事还得等我及笄说?况且我还等着早日同迎萱解除误会呢。我又欲再问,他却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我的唇。
我睁大眼看他。
然后又想到了伏城在后面。
我慌忙转头怕伏城误会。
可是,伏城人呢?
我转身,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原来,他早便走在了前面,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们这在做什么,说什么。
我告诉自己,他根本不会在意的。
又突然发现,这几年,我似乎总是在看伏城的背影。
不久之后,母妃便病倒了。
来势汹汹的病魔,忽如其来。
不仅如此,情况还越来越不容小觑。逐渐的,无数御医请到府上,连皇叔都亲自来看望我母妃。
可她依旧,不见好转。
御医说,这病十分蹊跷。一会儿如火烧身体一般,一会儿又犹如寒冰入体,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病例。
于事无补。
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母妃一日一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消瘦下去。
我跪在父王的面前,哀泣的求他,就像儿时我认为他什么都会的那样,“父王,可不可以救救母妃。”
父王良久叹息了一声,那一刻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仿佛也苍老了,眼神不知在看向哪儿,最后说,“两意,这是命。”
听闻民间有偏方,我便亲自去找。灰头土脸,再无金贵模样。
哪边的民间大夫天下闻名,我着人快马加鞭重金请来。
告示布满城中,谁若医治好王妃,余生荣华享之不尽。
王府大开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数月过去,母妃却丝毫未有好转。
我疲惫的去了母妃那里,寻求唯一一点安慰。
“母妃。”声音带着哭腔和不知所措。
她叹了口气,看着我,脸色苍白,眼中却还装的下她最宝贝的女儿。
我将脸颊埋进母妃的手心里,轻轻摩挲。
“清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僵,母妃也感觉到了。
母妃的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头发,柔软的体温传递过来,我却觉得好像迟早会消散一样。
母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和轻柔,“清儿。”
我咬了咬牙,道,“我不知……”
“可是因为盛相欢?”母妃这么问。
我一愣,抬头对上母妃的眼睛。
我不确定母妃是什么意思,我侧头避开,躲闪着眼神说,“我不喜她。”
知女莫若母,我这么多天来的表现,母妃都知道,却不干涉我。她说,“清儿,看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