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54)
薛辞离去数载,絮絮都一直倔强得不肯给他立派位。
只因,从未亲耳听过薛辞的死讯。
可时至今日,他都没有出现。
所以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薛辞既已离去,她不能让他连牌位都没有,死了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这一个请求,算是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强迫着自己,告诉她自己,薛辞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便是他死而复生,他们俩也再没有可能了。
“臣......必竭力去办。”薛知望了絮絮一眼。
她面色苍白,形若柳树,柔弱不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答应过的。”
他曾想过抛却一切带兰音姐姐离开皇宫,即便整日惶惶,被人追杀。
可是方才她说自己愿意留在皇宫时,薛知却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当年薛辞肯舍弃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愿与兰音姐姐白首到老,可他终不是薛辞。
他并没有全然成为薛辞。
“父亲,薛辞的高尚孩儿怎么也学不会。”
当年宫变,皇朝内大乱,山匪横行,后来陛下要诛杀薛氏族人,他亲眼瞧见山匪将满村子的人屠戮殆尽,奉命的卫队见村中尸体遍陈,也懒得再一一辨认,想着不过是个偏远分支,索性潦草交差完事。
他心中痛苦的同时j竟也有些窃喜。
那些人死了,世上便再没有人认得他了。只要换个名姓,他便可以重新生活了,且是再没有薛辞的生活。
直到那一次科考,他拔得头筹,自一众庸禄无为的书呆子中脱颖而出。
“可是,我也瞧不上薛辞呢。”
抛妻弃子,为国尽忠?
那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每个人都会变的,不过时移世易,趋利而往。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重新修改了一下,女主没有黑化,薛知...也改了下,emmm,反思了一下,之前确实性格写得太过了。总是写着写着就想把人写黑化,我这是啥心理?
女主哥哥就是意外死亡,无反转
第45章 她来
前厅的动静开始大起来, 絮絮抱着手臂,也晓得爹爹他们快回来了。
这几日爹爹同三弟忙里忙外的,阿蒙便跟个小跟班似的, 跟在他们后头,转个不停。
爹爹从来对庶子不闻不问, 可到底,三弟崔旭终没长歪, 言行举止间还很有哥哥的模子,记得上回崔旭便说他平生最仰慕大哥哥,想来也是没说假的。
三弟的生母并不显贵, 只是爹爹偶尔见了新鲜带回家的一个女人,这些年一直在后宅中安分守己。
而崔旭自也是个精明圆滑的。
从前大哥哥在世时,他从不显山露水, 藏拙藏得紧, 而这会子, 倒瞧着拔尖起来了。
不过他要自个儿脱颖而出,絮絮也怪不着他。为了族人和往日的荣光, 崔家必然要有一个能顶事的男子的, 而此人非崔旭莫属。
哥哥信中也有交代, 若他死后,必要多多提拔崔旭。
只要他没存什么坏心眼,事事都想着崔家, 那便得了。
正想着事,翠屏急匆匆地跑过来,瞧着过来的方向,正是前厅处。
絮絮吩咐着她多多照顾爹爹的。
翠屏既过来,那么说明, 外头的事已然了得差不多了。
“小姐,宫里来人了。”倒把絮絮给惊了一下。
宫中没有太后,自不会是长辈的耳提面命,而皇后又素来是个安分守己,不敢僭越的,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
“张德妃自裁在狱中,京城那儿已是乱得一锅粥了!”
絮絮蹙了蹙眉:“自裁?”她那样惜命的女人,怎么会自裁呢?且皇帝不在宫中,内宫唯有皇后坐镇,以着皇后和张德妃的交情,不管怎么想,张德妃都不该自尽的。
况且,德妃好歹是陛下的女人,也替他孕育过一女,依照容璟的脾气,也不会将她赐死的。
“陛下在哪儿?”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皇帝,再与他商议此事。
张大人虽自私薄情,但数月之内连着折损两个嫡女儿,脸上也实在难堪,若是被有心人稍加撺掇,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快去找陛下,便说本宫有要事与陛下商议。”如今他们人在清河,更是雪上加霜,皇后坐镇宫中,难保不会心有异志。
只要容璟一死,大皇子便能顺理成章地登上帝位。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
翠屏见她这般火急火燎的,也隐隐猜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会子若是皇帝在清河有什么事,那么崔氏......便是千古罪人。
新朝初立,各方蠢蠢欲动的心仍未变,只是暂时偃旗息鼓装作臣服。
而若是改朝换代,又少不了一番血雨腥风,想想容璟先前便可以窥见一斑。
“陛下在翠荷堂召见宫人来人。”侍女如是道。
翠荷堂是一建在河边的小书房,因着建造园子时的种种考量,这园子建成之后便十分阴凉,最适宜消暑。
容璟这些日子便一直在那里处理朝政。
“陛下,臣妾万死不能赎!”里头的人身着简单的宫外服侍,说完这句话后便要触柱自尽,可容璟一直死死拉着她。
“够了。”他道,眉宇里带了些烦躁:“不是你的过错。”
那女子梨花带雨,忽地小声啜泣起来。
容璟来回踱着步,而后终是轻声安慰了一句:“与你无关,朕不会牵连你与禅儿的。”
那人停了哭泣,立时转过身来,眼睛处红红的,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皇后......”絮絮喃喃念道:“怎么会是她?”
皇后来此处,是作什么呢,又是如此装扮。
尤其宫规森严,嫔妃无诏不得出宫。
“我爹同张氏家举族谋反,在陛下与贵妃回京途中就动手!”惊天霹雳。
絮絮想推开门的手愣在一旁,不知谁喊了句:“贵妃怎的在此?暑热天气,娘娘还是待在屋子里为好,陛下说您清减了不少,再叫毒太阳晒坏了,那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容璟回头,门上一条小缝。
皇后颇为尴尬地笑了一笑,面上还有泪意。
絮絮行礼:“臣妾想问问陛下何时启程回宫,到底此间事情已了,臣妾再待下去,也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容璟正要回答,皇后却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一回头,便瞧见皇后蹙眉摇头。
“陛下......请三思。”
絮絮垂眸,不去看他们。
“陛下还有事要商议,臣妾便先告退了。”皇后的意思,是不想叫她知道了。
容璟并未挽留下絮絮。
皇后给四喜使了个眼神,四喜便颇为懂得的将门合上。
书房内,皇后立刻跪在地上,扣头道:“贵妃新丧了兄长,正是煎熬之际,此等事不去烦扰她也罢,便是贵妃知道了,也不过凭添烦恼。且......”皇后欲言又止。
容璟抬手,有些不耐烦,示意皇后继续说下去。
皇后再叩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十分谦卑:“贵妃对您,终究不是十分情意。”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他们之间,可是生生隔着一个薛辞的,且并非时日可以改变的。
容璟眯了眯眼,手指抬起皇后的下巴:“皇后你可晓得你在说些什么?”
皇后仍是不卑不亢,声音铿锵有力,眼神亦不错开,直截了当道:“臣妾一直都很清醒,但也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并非臣妾不相信贵妃,而是臣妾信奉,万事都需谨慎为上。”
容璟松开皇后,皇后没了依托,便径直倒在地上。
到底容璟是听进去了。
夫妻数载,皇后自认,没人会比她更了解皇帝。
“你说的事朕已知晓,难为你肯大义灭亲,禅儿已安顿好了吧。”宫中无君王,若是郑张两家真有谋反的心,必会先占了皇城,再派杀手将他们杀了。
宫中唯有两个皇子。
虽然禅儿是姓郑的亲外孙,可郑张两氏勾结,将立平王为继任的皇帝,显然并未将皇后考虑在内,想来定不会瞧在禅儿的身份上有所宽容,恐怕到时候只会斩草除根。
除此之外,容璟想不出还有什么旁的理由能使皇后背弃家族孤身前来通风报信。
“宫里的嫔妃和孩子,臣妾已做好安排了。”
“臣妾此来,是要与陛下共进退。”她抬起头,眉眼一如从前,容璟心中颇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