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22)
而后，她伸手要了一瓶自制的辣椒粉，在饭堂里站了片刻，弹了弹垂在面前的帘子，在起舞飞扬的轻尘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其余人也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谢慈游荡的身影，她捡了一片叶子，几颗鹅卵石，海边的贝壳她不要，但留下了刚来时发放的那套衣服。
将这一堆没用的玩意儿装在一起，她拿起唯一的那把“逍遥剑”，正欲送回书房，推开门，外头却闪过好几个人影。
“你去问问……”
“不，你去。”
“谢姑娘肯定要走了。”
“唉，掌门的最后一个徒弟也跑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眼睁睁望着谢慈走到院子里，她脸上神情奇异，想说什么，半响没说出来，“你们……”
逍遥山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齐望着谢慈，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话，“别走——！！”
“谢姑娘，你走了掌门一定会很伤心的。”
“对啊，他只有你这一个徒弟，你走了逍遥门岂不是就只有掌门一人了！”
“小谢，你对我的厨艺有什么不满的，我尽量改进……”
“谢姑娘留下来吧……”
“谢姑娘……”
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处，面前浮起的却是那张英俊的，带笑的脸，他眉峰锐利，可脸上却是岁月洗练后的谦谦温雅。她在一圈视线中无意识摇了头，可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我不走。”
众人听了，却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看来咱们想多了！”
“我就说嘛，谢姑娘待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
望着面前这群人，她觉得手中的逍遥剑愈发沉重，及至走到扶摇殿时，脚下一软，只觉得心慌得不行。一开始就计划着怎么离开，在发现自己的那点绮念后，更是非走不可。
不是因为师徒之名，礼法之规，只是她谢慈，从没想过要和自己的师父在一起。
若只是嘴上叫出这两个字倒也没什么，可她心底认可了他的身份，便不能将男女私情掺杂在其中。
太乱了。
这样的关系甚至比仇敌更让她无法接受。
所以必须要走，一刻也不能多留。
书房内散发着幽幽的木香，她拿着逍遥剑，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地传来了一个咳嗽声。她惊诧地回头，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陌生女子站在后面，这女子看不出年纪，脸上更无什么表情，只一板一眼地说了两个字，“出去。”
谢慈：“……”
让人惊讶的不是这女子是谁，而是她竟没发现她是何时进来的。
若按谢慈从前的行事作风，此刻多半要大发雷霆，可眼下她不紧不慢往外走，仿佛无意追究什么。只不过她原本是来放剑的，现在却仍旧将之拿在手中。
暴风来临之前，似乎一切都更为平静。
拿着这把剑，谢慈走出了房间。
女子跟在谢慈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天光明亮，走到外头，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半响说不出话。
触目所及的地方都是尸体，每一张脸，每个人都很熟悉，怎么会这样？她面庞上猛地褪去了血色，就连袖中的手腕都在抖，那丫鬟打扮的陌生女子毫无所觉，还在催促着谢慈。
“快点。”
这句话如一粒爆竹，顷刻间点燃了谢慈心中的火。
无形的烈焰轰然而出，如喷发的火山散发着黑色浓烟，她手中的剑已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了下去，那女子后退了一步，她没料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竟有如此嚣张的剑术。
来不及抵挡，人已经翻身不断退避。
谢慈面色雪白，手中长剑挥动，挟着一重又一重的威势，那女人躲得慢了，背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宫主！”
她开始呼救，很快，四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围住了谢慈。
四个同样装扮的女子，她们齐齐出剑，若有其他江湖人在此，定能看出这是天水宫中的妙手剑法，如乐舞一般的风姿，却暗藏着致命的招式，让人避无可避，无所遁形。
谢慈却没想着躲，当初她尚什么都不懂，也敢在火蛇殿与阿蓝若大战一场，此时又怎会惧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长剑在手中变幻，铮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如漫天的羽箭，搅动着风云变色。
“钪！”
一剑斩下，其余的四柄剑尽数碎裂，掉在地上。
四人对视一眼，不禁慢慢退了步，她们眼中透出惧怕之色，谢慈刚才的一剑，明明可以要她们的性命，可她看起来似乎还在克制，她在等什么。
无人说话，唯独先前那个催促着谢慈出门的女人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喊道，“宫主，救命啊！”
宫主？
话音落地，蓦然一阵香风袭来，谢慈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行人抬过来的轿子，那是一顶看起来很软很轻的紫竹轿，只有一个人坐在上面，她的坐姿颇为奇特，翘着一条腿，小小的脚抬得很高，长长的面纱从头发上缠绕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了嘴唇和下巴。
饶是如此，亦能看出，这是个美丽绝伦的女人。
她并没有看谢慈，望着自己纤纤玉指，只问了一句话，“你是萧无忌的什么人？”
第 20 章
谢慈笑了，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女人依旧垂着眼眸，“我杀不杀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慈抬起剑锋，“当然有关系。”
她的眼瞳又黑又亮，像是终年不熄的星火，散发着浓烈的，冰冷的怒气。女人也缓缓笑了起来，她笑得很散漫，就和刚刚问那句话一样轻柔优雅，可场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并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他们盯着谢慈的目光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不错，得罪了天水宫宫主水玲珑的人，至今没有一个能活下来，除了逍遥侯萧无忌。
面前这个少女显然没有萧无忌那样的本事，那么她自然会死，并且死得很惨。
果不其然，水玲珑掩嘴咳了一声，曼声道，“本来想留你一条性命，现在看来，萧无忌身边的人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
她话音落下，人居然已经来到了谢慈身前。
这个绝美的女人，有着如鬼魅一样的轻功，如神魔一样的内力，轻而易举就能杀掉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然而，那预料之中的一掌却没有拍下，水玲珑余光一闪，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竟然微微抽搐了起来，“这是逍遥剑……？”
“你怎么会有这把剑，你、你是他的弟子？”
“……”
谢慈眉头微蹙，没接这句话，水玲珑却是嫣然一笑，她拍了拍掌，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面小圆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副沉浸在自己美貌之中的姿态。
“你……”
“还打不打？”
谢慈只觉得不可理喻，谁料更不可理喻的还在后面，水玲珑走到那一地尸体旁边，轰然一掌击出，霎时所有人都弹了起来，其中小雁捂住心口，眼带泪花，方才堵在嗓子眼里那口气总算顺了出来。
“……差点就死了。”
她们捡起地上的扫帚，就好像没看到站在中间的水玲珑一般，各自四散开离去。
谢慈：“……”
怎么回事？
莫非所有人都失忆了！？
“欸，乔叔……”
“阿珊……”
没人搭理谢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她好容易拽住牛大婶的袖子，压住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牛大婶装作在摘树上的叶子，悄声道出了这其中的秘密，“小谢，我跟你说吧，这个女人是掌门曾经的女朋友，以前就经常来找麻烦，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你躲着就好。”
谢慈点了点头，明白了。
原来是前女友，怪不得都认识呢。
她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怪她刚才还真情实感了一场，都是别人的家事，管这么多，可笑。
低头看了一眼逍遥剑，将之猛地抛出，她正欲走人，面前一道倩影闪过，却是那很有派头的女人挡在了她面前，“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
谢慈咬着牙，“滚开。”
女人并未生气，眼波一动，只柔声道，“我用的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掌法，第一掌打下去，人看起来就和死了一样，第二掌打下去，人反倒会活过来，第三掌再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