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14)
本想着随便换一身,昨夜在扶摇殿呆了一整天,此刻只觉黏黏腻腻不甚舒服。她拿着换洗衣裳出门,走了一段路,忽然瞧见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林子里。
“元风……”
不是萧无忌那个倒霉徒弟吗?
听说这家伙犯了事,已经被逐出师门,这都过了好几天,怎么人还在岛上。
心中疑惑归疑惑,这种小事却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向来不怎么在意别人在做什么,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沿着石道走向澡堂——逍遥山的澡堂,是个被改造过的小温泉,外头建了几间雅致的小屋,走进里面,地上的青石板无比光滑,还有几处假山,种了些养眼的花草。
虽说有些不伦不类,使用效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好。
谢慈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时,无意听说这都是本派掌门设计建造的,笑到险些把洗澡水喝进嘴里。
“神仙浴。”
亏他想得出这个名字。
解开腰带,脱掉外衫,她伸出一条腿在水边晃了晃,丝丝热气从水里发出,仿佛白雾一般升起。谢慈把水面当作镜子,看了又看,只觉水底的石头越来越多,眼前莫名一花,竟似出现了重影。
“怎么会……”
话未说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丝丝缕缕的白气,好似结成了密网,将她包围了起来。谢慈摇了摇头,似乎想按一按自己的眉心,刚一抬手,整个人却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倒在了刚脱下来的外衫上,莹白的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仿佛一只不幸落入陷阱的猎物,等待她的,唯有任人宰割的下场。
第 12 章
萧无忌一度没发现谢慈失踪,这也怪不得他这个师父不上心,谢慈在他眼中,本就和其他人不同,她有武功,人又机警多变,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保护自己却也绰绰有余。
何况,此处是逍遥山,是他的地盘。他的徒弟在他的地盘,难道还能出事?
萧无忌自信她会安安稳稳度过每一天,就像一只老鹰卧在巢穴的时候,认为雏鸟不会受到任何侵害一般。
变故发生在第三天的晚上,他心血来潮,想试试她的剑法进益如何,便踱步去了小月峰。她住的地方离玉华峰不过一段桥的距离,来到屋前,门是虚掩着的,走进去,只见床头丢着一把剑,桌上放着的茶水已飘进了薄薄的白灰。显是人多时不在的光景。
“谢姑娘这几天没回来睡?”
出了屋,他正巧碰见一个丫头路过,便向她打听了一句,此时他的心情尚是平静无波。听了他的话,丫头似乎有些惊讶,“回掌门,我这两天没看到谢姑娘。”
萧无忌脚下一顿,回过了头,目光中浅淡的笑意渐渐化于无形。
小雁说的乃是实话,谢慈练功的时候喜欢安静,不爱让人进屋打扰,除了必要的清扫,她们基本不会贸然进去。
对此,萧无忌自然也略有所知,平时她的生活轨迹很简单,除了练功吃饭,便是在他的殿门外坐着发呆,偶尔跟他抱怨一下最近天气热了起来,连山上的蚊子都变多了。
这么乖的徒弟,没道理会跟人跑掉,何况他知道她的来意,怎么会不告而别呢。
萧无忌毫不迟疑,立刻召集了山上的所有人,谢慈决不会“离家出走”,除非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否则一定会跟他交代去向。
没一会儿,扶摇殿内聚满了人。
众人看着他们的掌门,心头都预料到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萧无忌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阿慈不见了。”
这话说出口时,他心里竟是空落落的。
牛大婶反应得很快,立马道,“小谢最后一次去饭堂吃饭,是在三天前的晚上,我还奇怪呢,她最近怎么不来了。”
负责修补房顶的庞大叔也道,“这两天也没看到谢姑娘练轻功,我都在屋顶上呆着呢。”
烧水的阿大,捕鱼的七公,扫地的小雁和阿珊,种花的乔叔和乔婶……所有人都表示,这三天没看见谢慈。
“……”
“是呀,谢姑娘去哪了呢?”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逍遥山这么大,一个人无论是走是留,一时都难以勘查出来。
这个道理,萧无忌明白,正因为明白,他久久没有出声。
谢慈是来学逍遥剑法的,剑法只教了一半,她不应该走。
众人望着殿上,心中也很惶然。想到那个总是背着把剑的漂亮小姑娘,好似吃了一拳似的,浑身都不得劲。
身着白衫,负手而立的萧掌门听完了众人的回答,面上神情不变,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众人忙把他扶到椅边,“掌门,你要保重啊。”
什么?
说错了,“掌门,你放心吧,谢姑娘不会有事的!!”
萧无忌,一个年近四十,活了大半辈子历经大风大浪的男人,此刻猛然捧住了自己的脸,脊背微微颤抖了起来,“阿慈,是我现在唯一的徒弟,若是她……”
话未说完,殿门外忽然多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只见来人一身破衣烂衫,披头散发活像个乞丐,“你是什么人?”“怎么上这处来讨饭?”“别打扰我们找人……”
“等等!”
萧无忌站了起身,目光中乍然现出几丝亮光,“阁下可是段财神?”
面前这个乞丐一般的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将谢慈送到船上的段财神,他正作势往外走,“萧掌门,我只是来送信的,我知道逍遥山有规矩,若掌门不高兴我这就离开……”
“且慢。”
萧无忌自然是拦住了他,“小徒谢慈三日前不知去向,若阁下有什么消息,烦劳告知一二,本掌门必定厚礼相谢。”
段财神此人虽在武林上有些名声,为人却极为贪财,且常常为些蝇头小利,做些令人贻笑大方的事。萧无忌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有一天会来到自己门上。
他这个人,向来不爱结交江湖上的朋友,和段财神这类人,自然也无甚交集,只是段财神既然知道谢慈的下落,那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下来。
叫上了茶,又请他落座,期间山上众人都很是不忿,只觉这老头子是来骗吃骗喝的。
不料段财神这回却很是直接,他坐下后,连一口水也没喝,单是从身上背的破包袱里拿出了一封信。
“萧掌门请看。”
信封雪白,分明是从一个破包里拿出来的,居然缭绕着淡淡的香气。
微甜,醺人,像熟透的红桃般,是一种并不算常见的香。
萧无忌接过信封,心头隐约沉了一沉,待得他抽出信纸,脸上神色变幻,竟有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苍凉之意。
“掌门,上面说了什么?”
“难不成谢姑娘是被人拐跑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们逍遥山的人!”
段财神脸上挂着笑,颇为淡定地道,“萧掌门应该知道,小的只是个通风报信之人,这封信来的时候,我都还在做梦捡金子呢。”
“……”
手中信纸薄薄一片,拿在指间,却似有千斤之重。
“多谢你通风报信。”
半响,萧无忌站了起来,着小雁去书房内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楠木盒子,“这盒珍珠,本是送我徒弟的,权当谢礼,只盼我那徒弟平安无事。”
他屏退了众人,在一排满是不解的目光中独自回到了房间。
薄雪似的信纸放在桌上,其上字迹隽秀,只写了小小两行字,“天水宫中摘桃去,不见萧郎今又来。一年一度春风过,只盼君来不盼仙。”
显然,这封信是一个女人写的,这个女人,在江湖上鼎鼎有名。
很多男人都梦寐以求见她一面。
而萧无忌,并不是其中一个。
谢慈会在她手里吗?他并不确定,但以那个女人的心性,未尝做不出这样的事。他眉头微锁,手按在信纸上,而后撤开,脚下轻轻一踩,书房后的暗格悄无声息移动,里头却是一间密室。
萧无忌走进了密室中,出来时,手上只拿了一把长剑。
剑是好剑,没有编号。寒光闪烁,如水波荡漾,略微一抬,只听剑啸之声隐隐震荡。
这是真正的——逍遥剑。
若那丫头看到,一定会笑他藏私,可他自己明白,这把剑只为饮血而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