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情雪(62)
“给。”凌楠双手平举，熟悉的剑身显在眼前。
夜冥空双手接过，在手里轻轻一掂，便熟练凌冽地拔剑出鞘，只是在出鞘稳住的那一瞬间，身上的伤口几乎撕裂，惹得身体一阵紧绷。定眼再看，淡蓝色的剑身，称手稳当的剑格，仿佛是重新找到了失散的朋友一般，那种失而复得的愉悦心境，让你每每感叹，原来生活就是这么毫无预兆地给人惊喜。
“他可是等了你很久了。”凌楠双目紧凝，深邃的眼睛有多种盼望。
“我不会再让它离开我了，我定会加倍珍惜，甚比以往！”
“其实，我能体会此刻的你。”凌楠轻步慢移，渐渐走到了别云阙的东南亭苑，在那里，可以尽览北山之上的整座冰宫，有时，甚至是悬于天际的缕缕清云。
“人非草木，原本便有情有欲，世间的永不动情，莫不是在动了千种万种之后的冷眼看穿。”凌楠极目眺望，心绪已随意飘离，“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之外，其实还有很多。”
世间的永不动情，莫不是在动了千种万种之后的冷眼看穿。夜冥空细细品味，他从心底认为，在凌楠姐的内心深处，肯定是有那么一份感情的，只是她所处的环境地位，又让她有所忌讳，只好将心里的感情掩饰起来。若果真如她所说，那凌楠姐的这份超然看透，难道也是千残万殇之后的结果？
夜冥空没敢再想，他知道凌楠姐的话都是在诫示自己。“我会慢慢体会的，无论面对什么，希望现在的自己都还能够承受，即便不能……”夜冥空伸手一指，冲着亭外的凌空白云，“我也要像它们一样，风吹云散，风止云集！”出口之后，夜冥空深吸一气，轻松缓笑。
凌楠转头侧身，亦是一张舒畅笑颜。
“一直都没有问你，被夜焰袭击之后，你是怎么逃生的？”
“嗯……”夜冥空慢慢回忆，想起了轻雾易水，想到了夜焰寒过，还有，救了自己的萧氏爷女。
萧纤语！夜冥空脑海里一个闪念，眼睛不禁溜圆瞪直，略微一算自己将她丢在楚国已近满月了！
“怎么了？”一旁的凌楠看出了夜冥空的表情变化。
“我得去接她，”夜冥空镇静又急切，“那个救我的人。”
“等一下。”凌楠赶紧叫住了急欲转身的夜冥空，“预料没错的话，那个人至少距离冰宫千里之外，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凌楠巧言而止。
楚国，夜冥空急速思虑，其实，他还真的不想在此时此刻离开冰宫。“凌楠姐，着一个你最信任的亲兵密使，帮我接人！”
第二十六章 夜焰星辰
燕北边境归来后，夜冥空在冰宫稍作停留，随后便一骑快马出城而去。从秦国逃回后，夜冥空只给隐灵子传过一封羽书，告知他老人家自己尚在人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联系，所以夜冥空快马急进，奔向师尊现在所在的濡水渡口，同时，也为一解困扰许久的那个疑问。
无终古道，夜冥空快马飞驰，没有去在意一个逆向驶来的急行马车。
“停车！”车内女子放下挂帘，急切匆忙地跳下车来，望向车后的道路，却看到那人早已疾驰远去，扬起一路尘埃。
“萧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驾马车夫随即而至，利落稳重。
萧纤语呆然无力地摇摇头，也许是太过想念以至于把所有看到的都往那儿想。
“走吧。”萧纤语缓步登车，语气平淡无常。
“萧姑娘坐稳，我们很快便到！”车夫再抖缰绳，偏僻无闻的无终道间又多了一次遗失彼岸的错过。
翌日初晨，夜冥空到达渡口北面的山脚下，这里是隐灵子在冀北的秘密落脚点。青山清云间，一处庭院三间草舍。
观望一阵，夜冥空突然觉得这里的景象竟是那样的美好。的确，在死亡边缘走过一次的人，都能更好的发现蕴藏在生活中一些隐晦美。
“师尊！”夜冥空推开正中屋门，步履轻快。进得屋舍便看见隐灵子正坐席垫面目端祥，右手轻轻摇摆示意自己入座。
“弟子惭愧，让师尊担心了。”
“没事就好。”隐灵子微微点头，“封印已没有几人，所以你们每个人的性命都不再轻微。当若非告知我你的遭遇时，有那么一晃眼我很痛悔，也明白了什么是最珍贵的，甚至连报仇都不再重要，只要我们活着的人能继续活着。”
隐灵子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在先前经历过多少次挣扎，这番话不仅仅是对夜冥空的劝诫，更是他对自己的警训。
“我、秦晴、若非，我们都还活着，我们也明白师尊所说的道理，但我们依然会继续坚持。”夜冥空合手抱拳眼神坚毅。“还有，我想告知老师一件事，殷珊，其实她始终没有忘记藤安，更没有忘记封印！”
夜冥空虽话语至此，然洞知世事晓看红尘的隐灵子一语便能领悟。当年殷珊是由隐灵子领进封印，他自己带出来的弟子他最是了解，殷珊本心不坏，只是一时被凡尘迷了双眼，看不见了自己最初该走的路。
“一切休罢。”隐灵子慢慢闭上双眼，浮现在他脑中的，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十岁丫头，一路嚷嚷着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
“为何一直未见萧圆？”夜冥空扫视几圈，终是疑虑重重。
隐灵子睁开双眼，目光直视窗外长空：“在这个世上能阻挡寒过的人并不多，云离算是一个。而能够找到云离的人只有萧圆。”隐灵子转回目光，“她去了西北大漠。”
西北大漠！夜冥空心情莫名的沉重，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使命。
“寒过的武功，的确可怕。”夜冥空回忆起易水断崖处，青铜白刃之间的橘红麟光又一次奔射袭来，劈天砌地。“年初，当接到师尊的密函后我便赶往封印谷，可没想到又一次被夜焰盯上，而这一次竟是寒过亲自来临。”
“我的密函？”隐灵子面露异色。
隐灵子不问夜焰而顾密函，夜冥空也隐隐然有所察觉：“不是老师您给的言令，年初集聚封印谷吗？我还记得是灰印密传，这绝对错不了的。”
“羽传灰印，齐聚封印……”隐灵子若有所思。自己可从未下达过这样的命令，那夜冥空所收到的灰印……
隐灵子脑海中猛然一亮，双目紧紧闭合。“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隐灵子言辞错乱，接连叹气狂诉不该。
“老师，到底是什么事情？”夜冥空一阵心急，能让隐灵子为之动容，看来又是一桩大事。
良久，隐灵子独自悔恨了良久，谈到师兄沈逆又谈到种种不该，自言自语有得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
“也该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了。”隐灵子看着夜冥空，满脸歉疚。“老师们对不住你们，上一代的怨却让下一代的你们来偿。”
“老师。”夜冥空直立起身。
“现如今，你们最大的敌人，孤火夜焰的首领，寒过。其实在十几年前，他，也是封印的人。”隐灵子这句话，低沉，多断，字字难言。
“什——么。”夜冥空唇间颤抖地哑声。
隐灵子正身端坐，面带苦涩地讲述了一段封印谷底的前尘往事。
公元前242年，正值封印成立九年之期，第一批被领进谷中的弟子已显示出了超凡功底。他们中间有，武功与威望并重的大师兄云离、二师兄董墨，后起猛进的卓越弟子如寒过、骆继。
经豫庚子、沈逆与欧仁清几经商议，决定在秋岁之初开启封印创立以来的第一场天诀，最终在天诀中胜出的弟子，将有资格修习封印的至高武功流水无情。这是一场关于武艺修习晋升的斗争，胜出者将直接与师尊沈逆独一修习，若日后出谷，他也将代表本门武艺的最高水平。
在诸位参与天诀的备选人中，呼声最高且最得众弟子青睐的总共四位，他们也正是第一批弟子中最具风范的顶尖佼者：云离、董墨、寒过、骆继。
二弟子董墨，是师尊欧仁清进谷以来引荐过的唯一一个。而他也正好像欧仁清那样生性无拘无束，对天诀之争与日后使命颇不在意，在天诀开启之初他便早早退出诀外。
至于骆继，他的心思更多的是在于行军从政，对单纯的武艺之争并不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