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情雪(29)
“冰宫雪姬,绝冠天下,此言非虚也!”成侯扬着嘴角,说话时只有一个表情。
“北地雪姬,徒为舞者,怎敢当侯爷之夸。”凌楠双手作揖,白色舞袖垂垂竖下。
“哈哈哈……当得当得。”成侯环视一周,眼光落在一个橘衣舞姬的身上。“不知林夕姑娘何在啊?”
听闻成侯寻找自己,谢小小上前一步,同样一揖:“回禀侯爷,林夕在此。”
“嗯……”成侯满意地扬起了嘴角,“本侯得知,明日乃林夕姑娘二十生辰,故特来邀约姑娘明日能到我府上,借着夕阳满红,为我一舞以庆生辰,还望林夕姑娘能赏脸前来。”
“得侯爷宴请,乃小女之福,然自从入住冰宫,林夕便已将生辰忘却脑后。多年来林夕常与众雪姬一同练舞,从未单独远行,而且殿下也曾严令,未得允许不可离开冰宫半步。是故明日之邀,林夕只能报憾谢绝了。”
“林夕姑娘说得哪里话,去年林夕一舞,姑娘不正是一人独行吗?”
“那次乃殿下亲自应允,又亲自带我入城。”小小巧言应变,毫无谦让。
“大胆林夕!”成侯轿旁一员骑将大声喝斥,“纵有殿下宠幸,你也不过一小小舞姬,竟敢回绝侯爷!”
“歧儿。”成侯微微侧目,那名将领便避退过去,成侯回望,又是笑声一阵。“难道,冰宫雪姬只听太子一人的吗?”
“回禀侯爷,”凌楠适时接话,面带冷峻,“冰宫雪姬乃殿下亲建,自当听从殿下差遣。今又有殿下先前严令,林夕实难从命。侯爷不若先争得殿下亲允,如此侯爷既可如愿,又可不为难我等。”
“哼……”晏仲渐渐收敛了笑容,“尔等虽为太子亲栽,又得太子倍宠,但也不要忘了,辽东是谁的地界,冰宫能在此处崛起,又是谁的功劳。”
见晏仲冷言相对威言相逼,众雪姬无不怨气横生却又无处可泄,一时间两方冷冷地对峙起来。
“我看今日也不必进宫参看了,”晏仲手扶座椅,满脸皆是傲气,“总之,明日会有人前来迎接林夕姑娘,到时是拒是从,你等可要想清楚了。”
“走。”成侯一挥大袖,整队人马便尾随帘轿而去。
“快,飞羽传书,速报殿下!”及至成侯人马行走稍远,凌楠拂袖转身断然下令。
春风拂空,把蓝天吹向更高更远,陌上云间,南飞羽鸽隐现不一。忽闻霹雳惊弦万箭破宇,一折羽兮,又是万里九霄。
“禀报将军,北地羽鸽已被截杀。”来者说完,便将所得书信递交上去,而那只羽鸽便被扔向了一处血红可怖的白羽尸体中。
“呈给侯爷!”领头将军得意一笑,在他身后的竟是一个百人弓箭队。
宫墙幽红,烛火昏黄。冰宫中凌楠独坐窗台,焦虑,不安。消息虽已传出,可心里却总是莫名的忐忑与不安。此次遭遇成侯无礼威逼,若是能得殿下襄助,凌楠便可理直气壮寡言断绝。可现在时间仓促羽鸽难以回信,殿下的保护便形同虚设,除非在此时会有其他什么事发生,又或者危逼下策率领冰宫护卫誓死抵抗……
“凌楠姐,我明日去趟侯府吧。”
“你在说什么。”转首间凌楠竟有些怒气,“殿下曾明诏朝野,若非宫廷亲典,没有人可以管束我们奉歌献舞。何况如晏仲此等低劣之人,又怎配消得你那林夕一舞。”
“可辽东为成侯执掌旧地,而冰宫又地处辽东,若得罪了成侯,北地雪姬必然要全体遭殃。”谢小小眉带委愁,忧面郁心间亦是别样风韵,“殿下执掌国政,最大的敌手便是此人,若我等据理不出,他势必会让殿下难堪。”
“那也不能让你涉险。辽东成侯何许人也,奸滑老辣恶贯满盈,谁人不知。让你入穴,折煞我呢。”凌楠扭头瞟眼,和小小闹起了娇情。
“只是一支舞而已,跳者,万事皆休;不跳,万恶皆来。”
“不行,我可是冰宫姬使,你须听我的。”
“这种事,想必殿下都犹豫难断,你计较甚来。”
“殿下立地燕国政局,我却立地你身安危。”
“我等雪姬是徒有虚名吗,若我无意,任凭那肥沃肉泥如何捣腾,也休想近得我身。”
“哼呵……”觉闻成侯的身形被小小形容地契情合理,凌楠不禁拂嘴一笑。
“那也不行!”凌楠回眸止笑,撂下一句拒绝。“好歹冰宫还有一千精卫呢,难道还保不得你?”
“你可以派人保护我,一旦舞毕,我立时归来。”
凌楠不语,显然她还有顾虑。
谢小小定睛凌楠,深深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先保护你自己。”凌楠收敛了笑容,显得异常慎重。
“嗯!”谢小小又是深深点头。
第十二章 一舞林夕
第十二章 _ 一舞林夕 (下)
翌日傍晚,黄昏前夕。
“燕将军,拜托了。”临行前凌楠再三叮嘱。
“姬使放心,我等纵死,也会保护好林夕雪姬。”燕末坐马拱手,言语不容丝毫质疑。将小小交给他,凌楠是放心的,这支冰宫专属百人队守护冰宫虽只一年,但那纯朴的忠义民风却在这批燕人之中个个留存。
“走!”燕末一声令下,队伍缓缓行进。众雪姬站立于后,目送着一座垂帘车轿辚辚西去。
远处,日光,已开始西沉。
“舅父,他们来了。”眼见车轿进入府门,晏歧跑到成侯耳边狡黠一笑,“我这就去安排。”
“当!”车轿百人堪堪进入府门,一声长矛相交,燕末便被拦在院中。
“燕将军——”晏歧不无轻蔑地拉长了音,“侯府重地,还不退守一旁,难道要进入殿中一同赏舞不成?”
“末将带冰宫将士,特来保护林夕雪姬。姬使有命,寸步不离!”将军燕末乃太子姬丹特命的冰宫守将,目下正值四十壮年,雄姿豪气自见一番。
“呦!”晏歧不屑地扬起嘴角,“一个不闻战事的闲置将领,也敢自称奉命,侯府大殿岂是你想进便进的!”
“你!”燕末刚要发作,轿中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燕将军,你便留守院中吧。”谢小小轻拨垂帘,一线侧脸,一丝阴郁。
“是。”燕末一拱手,退到了一旁。
“走吧。”谢小小轻收酥手,帘轿又被缓缓抬到屋前,放落。小小起身,慢步移入。
晏歧一摆左手,帘轿撤去,一队灰色铁甲便齐步跑来立于屋前,正好与燕末的人马遥相对立。
“都把耳朵竖好,冰宫将士闻言便起!”燕末大声下令,非要给晏歧一个恫吓。
屋外已经对立,屋内却是清静整齐一片温馨。
小小垂手于腹跪坐案前,与成侯隔面相对,桌案上酒餐齐具,一杯浊酒近在手边。
“今日乃姑娘生辰,你我先饮此一爵,以为庆生。”成侯端起酒爵,虚怀就请。
看着案前上的一杯浊酒,小小依旧跪坐没有回应。“侯爷不知,自入住冰宫以来,林夕日进一食且不沾酒水,今日已于冰宫进食,是故此时得以收神聚气,以为侯舞。”
听闻小小一说,成侯没有任何不悦,右手一挥便让侍女撤下桌案。屋内重归空旷之时,舞曲清乐点点响起。
小小踏歌起舞,随乐而动。此时正值落日夕红,缕缕斜阳正通过屋内格窗投射进来,在小小的脚下铺成一方地毡。
舞于夕阳,踏于斜阳,为韶阳舞。纵是在这深宫锁院,小小起舞也能将这《韶夕》舞成绝美。因为每一次起舞,都与众不同,因为舞动的每一次,都是一支生命的独舞。每每殊同,支支绝美。
奈何舞者心已去,听者亦无意。奈何这用生命舞动的音符,却都要随着那生命,永逝去兮。
在小小独舞的时间里,一名满身带血的侠士历经艰难,终于在日落前夕到达了冰宫殿前。
“冰宫雪!”侠士竭尽全力大喊一声。
闻声后,宫中的凌楠赶紧冲出殿外,其他雪姬虽不知何事,但也都跟着凌楠陆续跑出。
“白之祭!”凌楠急速打量了这位来者,随后脱口说出,并出示给他一方白玉。
来者接过白玉,并与自己的白玉一搭一扣,两方白玉恰好吻合。随后他费力扯下胸前一块依然带血的衣布,“我乃殿下门士,五日前奉命送此……”未及说完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