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们不约(38)
在场的所有人见到屏山先生后,皆恭敬地起立,对着他行礼。
屏山先生压了压手心,示意他们落座,而后对着他们道:“从今日起,我将授课两个月,在此期间,将会教授《论语》和《涑水家仪》。也许你们在启蒙的时候,早已背得耳熟能详,但背诵和懂得是两回事,若是你们能真的读懂,那自有史为戒,有言为行。”
所有人再恭敬一拜。
“在上课之前,先要了解每个人的功底,我将随意抽取一个片段,指定一位来背诵和解读,若是背诵无误且解读正确,则为上等;若背诵有误,可大致意思说得正确,则为中等;余下无法背诵亦或是一窍不通的,那便是下等。两个月后,若在坐的还有人是下等,那无需多言,是杨某无用。”屏山先生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说了下初考要求。
萧芮有些紧张,自己虽说之前也有背过,但并不精通,若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句子也就罢了,若是考问一些偏门的章节,自己怕是答不上来,不禁手心有些沁出汗珠。
薛宁儿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手指划过她的鞭子,并不在意。
才女斗法
温庭梅脸上表情无甚变化,显然心中已有准备。柳菲菲双手微扣,斜看了眼温庭梅,让自己放松下来。谢念筠自桌下微低头开始轻声翻找这两本书,一会按照位置,应该还有些时间准备。
子淑其实对于这两本书都是熟悉的,但先生的考量应当没有那么简单,自己不可大意。
一时间,每个人的反应,屏山先生都一一看在眼里。教了五年,女子习文,本就是为的增添气质底蕴,闺阁中人其实水平到底是相差不多,偶有十分优秀的,也往往并不精钻。今日在场的这几位,他早已有所耳闻,都是这一辈里的佼佼者,故此他提高了些难度,想一测究竟。
他决定按照位置的顺序开始提问,第一位便是此次授课的主角,怡康县主萧芮。
他看向县主,恭敬问道:“敢问怡康县主,博学于文的下一句是什么?”
萧芮抬眼想了一会,突然记了起来,如释重负般答了出来:“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屏山先生点点头:“甚好,此句何解?”
萧芮这下无需思考直接回道:“此句是说,君子应当多多学习典籍,从而知晓礼仪规矩,来约束自己,如此便不再离经叛道。”
屏山先生越过萧芮,看向后桌的薛宁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道:“县主说得极好,人生在世,皆需知礼,若是无礼,即需改过。坐下吧。”
萧芮长吁一口气,她也知道屏山先生这是给她降低了难度,这句并不难,也好解释,自己若是答不上来,怕有失沐王府的颜面。
屏山先生再看向温庭梅,直接问道:“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是如何回答的?”
温庭梅起身恭敬行礼后,十分快速且又有力地答了上来:“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屏山先生点头微笑,继续问道:“若是未偃,反而旺盛,则何如?”
温庭梅挺直身板,再次敬礼,恭敬回道:“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屏山先生听完后,用赞叹的眼神看着温庭梅:“君子当如此,温姑娘有如此见识,实属难得。”
温庭梅再次行礼,然后坐了下来,嘴唇微抖,其实也是紧张的,只是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此时,屏风旁传来掌声,是萧焱一行中的一位公子拍手鼓掌,但毕竟是旁听,并未言语,只是以掌声代表好感。
下一位便是谢念筠了,谢念筠放下手里的书本,等待先生的提问。
“君子道者三,是指哪三个?”屏山先生温和地看向谢念筠。
谢念筠其实方才先生刚问的时候是记得的,话就在嘴边,可一紧张,便有些忘了开头的那句,不由得有点着急,脑海顿时空白一片。握紧拳头,脸火辣辣的,一想到世子萧焱就在旁边看着,不由更加着急。
在她看来过了很久,其实也就是片刻的工夫,她记起来半句:“额,仁者不忧,知者不惑……”,然后又陷入记忆空白。
“无妨,最后一句是勇者无惧。敢问谢姑娘,为何仁者不忧?”屏山先生打破了僵局,直接问了后面的问题。
谢念筠懊恼不已,自己明明记得的,一时间忘记罢了。可这问题,自己怎么回答?仁者为何就不忧了,这自己如何得知?难道是仁者心大?
谢念筠绞了绞手帕,硬着头皮回答道:“自是因为仁者心宽,故无忧思。”
噗,只听隔壁屏风处传来一丝声响,而后是喝水咳嗽声。“肃静!”屏山先生拍了拍桌子,而后接着谢念筠的回答,解释道:“仁者无忧,因其博爱,无人怨憎,自可无忧。坐下吧。”
谢念筠羞红了脸,脸色同衣裳一般鲜红。偷偷看向屏风那处,只能模糊看到世子的影子,似并不异样。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若是前头都答错,那她答得也算尚可,可偏偏温庭梅的回答无懈可击,对比之下,高下立见。
柳菲菲偷偷握了握谢念筠的手,让她安静下来,回答是其次,仪态风度才是要紧,别丢了颜面。
屏山先生看到这一幕,却未言语,而是继续测试,看向柳菲菲问道:“柯如斯可谓之士矣?”
柳菲菲站了起来,同温庭梅一般先行礼,而后回答:“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言必信,行必果,踁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
屏山先生眯了眯眼睛,柳菲菲很聪明,直接将士的定义都背了出来。“很好,举一反三,未问先答。那敢问柳姑娘,既是言必信,行必果,又如何算得上是踁踁然小人呢?”
柳菲菲捏紧了拳头,指甲有些戳痛了掌心肉,但她全然不觉,她的脑孩中飞速寻找可以用来回答这个问题的句子,可却不能似温庭梅一般脱口而出。
屏山先生等了会,不见柳菲菲回答,似有些失望,转而问子淑道:“孟姑娘可知其中之意?”
子淑骤然被点名有些突兀,前面几个均是考问原句,而后提问,但这个问题却直接跳过了柳菲菲,直白地抛向了她,这可有些为难。
若是答得好,就显得柳菲菲愚笨,若是答得不好,也是丢自己脸面。
柳菲菲此时仍旧站着,内心有一丝丝的复杂,既是期待子淑出糗,又恐问题最后抛给温庭梅来回答。
这是她绝不想看到的。
一时间,整个屋子安静异常,众人屏息,等待着子淑的答案。
子淑沉吟了片刻后,回道:“夫子曾说过,士应当切切偲偲,怡怡如也,想来是认为言必信,行必果之人,终究是独断了些,少了一份诚恳与人的气度。”
子淑在说出答案后,柳菲菲不禁回头看向她。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正确的答案,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角度清奇,独辟蹊径。
屏山先生听后,朗声大笑道:“妙哉,孟姑娘心思奇巧,倒是能将这论语品出些不同来。坐下吧,柳姑娘也坐下。”
子淑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也是灵机一动,答得勉强,倒是应景,没有得罪人。
薛宁儿用胳臂撞了撞子淑,翘起了大拇指。
子淑让她别分心,下一个就是她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屏山先生便点名了薛宁儿。许是薛宁儿的名声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差,连屏山先生也有所耳闻,也没想着难为她,直接考问道:“薛姑娘,论语一本,但凡有会的,背出一句即可。”
薛宁儿根本没有挣扎,直接两手一个抱拳,对着屏山先生道:“还请先生见谅,论语那么多句,我还真的一句不会。”
在座的姑娘,没有一个笑的,倒是隔壁旁听的男子中有好几个轻笑的。
屏山先生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硬骨头,本想拍拍桌子,喊声肃静,但没想到有人抢先了一步。
只听萧焱吼了一句:“笑什么笑,闭嘴,再笑,明儿个不用来了。”
这下子便无人敢再笑了。
屏山先生瞟了一眼萧焱,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桌子,喊了声迟来的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