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110)
怀梁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轻手轻脚地步出屋门,走上城楼。
白锦锦仍在他身后的屋子里安然地睡着。
在他到来之前,城楼上早立着另一个身影,这人一身青衣,文士打扮,看起来很有些消瘦。他站在城楼不散的晨雾之中微微探着头向远方瞭望。
在他们目力所能穷尽之处,一座城池的影子,从那片浓重的晨雾里浮现出来,乳白色的水雾将它连腰截断,半个城池都埋在湿润的水气中看不清楚。
冒出头的那半部分坚固、厚重,在水雾中不断地变换形状,仿佛一个漆黑的活物。
怀梁走到观城之人的身后——他看得相当专心,并没察觉。
“早上露重,你当心风吹了。”
怀瑾听了这句话,始发现身后有人,他慌忙回头要看时,错愕的眼神就和怀梁对了个正着。怀梁看了他难得失措的样子,有些好笑。
“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聂洵拢共就不到两千人守城,还能打上来不成?”
怀瑾跟着他到城楼子里避风,一边走一边说,“也不是怕这个,早上城关太静了,王上突然过来,倒吓了我一跳。”
他问,“锦姑娘呢,我听说昨儿到你房里去了?”
怀梁点头,
“现在还睡着呢?”
怀梁亦点头。怀瑾了然地笑笑,也不多问。
两人站在城楼的阴影里,看天空中流出一点淡黄色的光,被乳白色的晨雾露水笼着。
“栖碧城只有不到两千人守城,容落不会不知道这个……如果攻城的话,一定要快了。”怀瑾接起了上一个话题,怀梁也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
“王上想什么?”也许看怀梁半天都没有说话,怀瑾追问。
“我在想……”怀梁沉吟道,“能不能不攻城?”
这一句话说得怀瑾也陷入了思考,他沉默一阵,吐出一个字来。
“难。”
接着,又自己解释道,“聂洵敢坚守不出,就是吃准了容落一定会派大军援护,无论如何都会守住栖碧城。这地方背靠岳王关和玄水关……两座天下名关,这都是险要之地。只要守住了,他干耗就把我们耗走了,何必冒着奇险,出城作战?”
他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栖碧城。黑黢黢的城池在晨雾和朝阳之中沉默地冒出头来,两座东西城楼像是两只眼睛,呆板地凝视着这天地之间流动的奇景。
“时候要到了,走吧。我今日召了重荣和许将军议事。”怀梁说。怀瑾默不做声,顺从地跟在后面。经过怀梁房间,还没有走出去,早见白锦锦只穿着贴身里衣披着一件斗篷,光脚踩着小短靴子,站在地当间就着井水梳头。
怀瑾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掩着脸背过身去。那雪肤墨发的佳人反而跳起来冲怀梁瞪眼睛,“你哪儿去了?”
怀梁沉声,“城楼上走走,怕你没起来,就没叫上。”
他说这话的功夫步伐稳健地走过去,抖开身上的皮袍,一把不由分说地将她像裹一只小猫那样裹起来。白锦锦估计也是觉得冷了,没闹,老老实实任由他裹。
这样又免去了怀瑾再去找白锦锦的麻烦——她是前军主将,商定计策当然该有她一份。白锦锦急匆匆将头发挽了一把,又裹着怀梁的皮袍跳回屋里换了自己的衣裳出来,活脱脱又是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呼吉拉”。
无患子许文昭来得早,先等着他们,李重荣也没让剩下的人等太久,太阳刚射进东厢房里一个浅浅的影儿,人就到齐了。
怀梁怀瑾,前军主将白锦锦,先锋李重荣,降将许文昭,还有白锦锦的参军无患子。
“是这个意思。”怀瑾将之前城楼上的对话又说一遍,许文昭听了也摇头,
“聂洵不是冒进的人,有岳王关和玄水关在后,他没必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险提前出城跟我们决战……等到他愿意出城了,那多半是秦安的援军到了。”
“许将军和聂将军熟识么?”怀瑾毫无预兆地问了这么一句话,许文昭有些惊讶,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有几分交情。”
怀梁沉默不语,观察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么……以您之见,可否劝说聂将军开城?”怀瑾诚恳道,“我家王上只想向秦帝一人问罪,除非必要,也不愿牵连无辜之人。”
许文昭不假思索就摇了摇头,苦笑道,“文昭明白,可聂洵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秉性忠贞,认死理,文昭开城,是不忍寒江城内无辜百姓,都沦为王家斗争刀下的陪葬。可要是换了聂洵,恐怕即便是到了城破之日,他即便自杀殉城,也绝不会投降。”
怀瑾放在椅子边上的手紧了紧,握成拳,而后又松开。沉默一会儿后,他从胸中长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就无法了,只能尽快逼他出城决战。”
许文昭微微点头,默不作声。
怀瑾转头对怀梁道,“王上,为今之计,臣建议取道邕江,在秦安援兵到来之前,先下岳王关和玄水关,这样就等于掐断了栖碧城的后援,聂洵,就撑不下去了。”
无患子手握两枚金弹子,悠悠然向前踏出一步。
怀瑾注意到他,“道长有话要说?”
无患子微微颔首,道,“聂洵知我们向岳王关和玄水关动兵,绝不会坐视不管,若果真击我军于半途,恐怕反受其害。”
怀瑾身子往前探,眼睛不眨地盯着他,“道长可有破解良策?”
“有。”无患子双眸眯起来,有种闲云野鹤的禅定之感,语气也是从容悠闲,
“四个字,兵贵速胜。既要避免聂洵察觉端倪,也要防战事久拖,这两关一城之间互通消息,设计相连,到时候就急切难下。”
他手中一直掐着盘玩的两枚金弹子“喀拉”一声停住,“贫道建议,我方一面佯攻围城,攻城器械等都不能动。用假粮草辎重,都屯在岳王关五十里外的东来村,守将定会出城劫粮,我们便趁机夺取关隘;与此同时,再埋伏一支兵在玄水关侧,等到夺取岳王关之后,立即派人假报岳王关受袭,主将被困血战,玄水关守将害怕唇亡齿寒,必来救援岳王关。我们可趁机伏兵齐出,如此,可一战而克两关。”
怀瑾将带着一点询问的目光往怀梁的方向投了过去。
怀梁回顾他一眼,点了点头。
第 94 章
一钩上弦新月,寒津津地挂在西天,自高峻的城墙后,眩散同冰一色的光。朦朦胧胧,一时间,连远处枯叶林在地下的影子都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一队骑兵就隐藏在这些没有影子的枯叶林之中,和浓黑夜色融为一体。马匹异常的驯顺安静,长长的鬃毛披散脖颈之上,偶尔有些因为长久的等待而显得不耐烦,在地上不安地刨动蹄子,但也只能在松软的土地上凿出“叩叩”的闷响。
“和乐。”领军者转过头,对马的主人低声嘱咐道。后者应了,站直身子用手抚摸着马头的中间,用附佘话轻声安慰这个心急的小战将。马儿站住不动,一双眼睛□□如水地眨动。
又等不多时,古道下传来车轮的“辘辘”声,一队长长的运粮兵车出现在视野中。
轻步兵持火把在前探路,掌旗兵手中的“燕”字旗因为无风而低垂,另有士兵推车步行在后,有些因为受不了长途奔波的负重,偷偷将两臂硬甲解下挂在车上,车上的包袱里,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
树林里潜伏的领军主将伸手,止住躁动起来的部下。
岳王关三个大字虽然只在他们对面,可此刻月色四合,除了模糊的撇划之外,竟然什么也看不清楚。这四下静寂之中,突有一只寒鸦怪叫一声,跃在那黑黢黢的枯树枝上。跳蹦两下又停住,黑眼珠子在夜色里诡异地泛出亮光。
紧接着,岳王关下又陷入了长久的死寂之中,除了运粮长队的马蹄声,和风吹绕过枯枝的尖啸声以外,没有其他声响。
直到——
一支利箭驰来。
尖锐的风声,浓黑的夜色。
一支闪着寒光的箭,如风之疾,如夜之险。不知其所起,仿佛来自高渺的星空本身。一个士兵惨叫一声倒在车上,身下流出来的鲜血,将粮袋子沁出一片红色。
“有埋伏——!”原先还默默行进的队伍立即骚动起来,紧接着有更多的箭飞来,长草微微晃动,士兵们当机立断地放下粮车,就地密集结阵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