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归我宠(89)
“思影,”他接着道,“太子待你情深意重,你若能把握缘分,也算福气,后半生求个安稳富贵……”
他似乎很热心这件事情,一打开话匣子便絮絮的没完没了……思影心烦意乱,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我和太子不可能有未来!”
谢飞然止了话头,一脸惊愕的望着她。
“我从未忘记我要做什么,我待太子,并不是谢将军说的那般心无旁骛,否则,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谢飞然启了启口,似想要说点什么,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
“与太子的相处,我自有分寸,不劳谢将军挂心。”思影道,“我现在真正需要的,是将军的帮助。”
她咬着牙说完这番话,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勾扯住了,一股绞痛从肺腑蔓延到咽喉,她狠狠吸了几口气,生生忍下。
谢飞然沉吟良久,道:“我知道了。”
谢飞然侧过头去,目光落到思影手里那一小篮胭脂色的秋红李上,他似才注意到一般,问道:“这是……”
“送给琴酒的。”思影道。
谢飞然复又露出慈爱温和的笑容,瞧上去乐呵呵的,“思影,你虽与父母没有缘分,但遇见你的人,都喜欢你,都愿意真心帮助你,这未尝不是福分——”
他望着思影,“我相信,你如何待人,别人就如何待你。”
琴酒皮肉伤已基本好得差不多,几处骨折还待静养。思影搀他坐起来,将一枚洗净的秋红李放入他手心。
“谢飞然怎么会来看你呢?”
琴酒垂着眉眼接过秋红李,“他不但来看我,他还要去看纪绅。”
“……看纪绅!?”思影大惊,“他不知道是纪绅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么!”
“他知道。”
“那他还去?”
“两码事。他和纪绅关系不错,之前和你说过,忘了么?”
“你没有拦他?”
“拦不住,也不需要。马仁那边戒备森严,不会让他见纪绅的。”
思影松了一口气,道:“这谢飞然,也算朝中一股清流,难怪人缘如此的好。”
琴酒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未再多言。他微垂着头,目光落在手掌中浑圆小巧的秋红李上,胭脂色的表皮被他摩挲得光润……他阵阵出神,不吃,也不放下。
思影细细打量他。他容色苍白,眼眶乌青而深陷,看着就像一个病人。不知是否长期卧床的缘故,他身上那一股刚毅锋锐的气性,似乎被消磨了。从前,不管她说什么,他总是听得很仔细,思考得很认真,积极的为她出谋划策……但现在,完全不是这样了。
他变得慢条斯理、不愠不火,整个人看上去颓废而枯竭。
约是发现她半晌没有言语,琴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问:“你跟谢飞然聊得如何?”
思影摇头,“他想劝我悬崖勒马。”
琴酒睫毛动了动,“他这么说么?”
“可不。”
琴酒默然须臾,“你的意思呢?”
思影闷闷道:“他这话,和纪绅有什么区别?现在听他的,还不如一早听纪绅的。”
“意思是……他还没有答应你?”
“由不得他。”思影不屑道。
“既是有求于人,还是友善些罢。”琴酒道,“谢飞然不是马仁宋书洪,最好不要威逼利诱。”
思影沉吟了一会儿,她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然而刚说出“为何”两字,琴酒便摇了摇头,紧闭嘴唇,无精打采的阖眼靠回床头,俨然又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思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罢了,我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她道,“多喝热水。”
……琴酒闻言,忽地睁开眼来。
“你也多喝,热水治百病。”
“……”
思影回到涤心苑时,之恩已经坐在内厅等了好一会儿。他今日来得比平时要早,思影一脸心事重重还来不及敛去,一进屋便瞧见他独自一人坐在窗下看书,身姿颀秀,不由得脚步一滞。
她忽然觉得很累。她一直努力做到面面俱到、随机应变……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在各种场景、角色间切换自如。
但不管怎样,快结束了……
只要谢飞然点头,助她全面取得三法司的支持,这桩羁绊她一生的家族旧年大案的平反,便能确实推动起来。按照她的构想,这个过程不会、也绝不可拖得太久,一但启动,很快就会有结果。
再忍耐一下,一切便结束了,不是么?
而像当下这般的光阴,温一盏茶,持一卷书,读一阙诗,淡朴日光落入室中,门外柔风卷珠帘,院里落叶纷扬……身边的少年眉眼如画,笑意温煦……
这样的温静岁月,这样的时光,也一并结束了。
等到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看自己?
她坚冰一般的心防溃不成军,她怔怔倚在门边,双腿似钉在地面一般无法动弹,扶在门框上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思影,”之恩微笑迎上前来,面对她明显不自然的神色和举止,他依旧什么也没问,只道:“等你好久了。”
思影顺着他的手势跌到他怀里,之恩本想携她一同坐到窗下,然而思影道:“我想坐外面的秋千。”
院中红木秋千架宽大结实,两侧绳索绞股紧扎劲韧,坐上去稳稳的,很是踏实。正对面的荷塘依旧湛凉碧绿,然而池中荷花却早不像盛夏时那般如霞似锦,不过只剩一两支残荷,孤零零挺立于葱郁荷叶中。
思影抱着他的腰身,紧紧倚住他,片刻似觉得还不够,又歪倒身子,将头颅枕到他大腿上。
之恩面上一红,低头只见她身子蜷成一团,略显扭曲,他好心的问:“这样不舒服吧?”
思影见他如此不解风情,不由睨了他一眼,固执道:“舒服。”
“……好吧。”
他轻抚她一头乌发,柔软纤细的发丝飞扬,缠绕他的指尖,一圈一圈的微凉沁润。思影身心都松弛下来,颇是惬意的阖了眼,依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安静感受这此刻的温柔爱抚。
“那本诗集看完了么?”之恩问。
思影闭目道:“诗集又不是小说话本,何来看完不看完,想起来了,就翻一翻。”
之恩笑得宠溺,“我前几天特地找了本《魏文帝集》,你若喜欢,便带过来给你看。”
思影睁眼,支起下巴望他,“为什么不今天带过来?”
“……我还在看么。”
“看到哪里了?”
之恩认真想了想,“昨天刚读到《与朝歌令书》,”他笑道,“有几句与你分享一下:‘弹旗间设,终以博弈,高谈娱心,哀筝顺耳……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由,以游后院’……”
他一脸憧憬,“浮瓜沉李,都是夏日消暑顶好的乐事。文帝果真是会玩啊,改天我们也这样呗……”
第76章
思影伏在他大腿上,静静听他说话。西风微微, 将一池碧荷吹起涟漪, 思影想起前些日子, 每从院中穿过,总闻得荷香缕缕,沁人心脾。如今那香气早已寡淡得若有似无;一张张荷叶也不复月余前那般嫩翠,而显出黯然的灰绿,甚至偶有几株莲茎已见枯黄, 透着一股淡淡的秋日萧瑟肃杀之气。
她长叹道:“可是夏天,已经结束了。”
之恩不以为然,“那就明年夏天啰!”
“……”
思影没有再说下去。
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之恩也没有念出后面的句子。
《与朝歌令书》写到最后, 所有的快乐、欢愉戛然而止。曹子桓叹着“乐往哀来, 怆然伤怀”, 写出“今果分别,各在一方”的结局, 最后留下“节同时异, 物是人非”的感慨……
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
那是曹子桓辗转怀念,却再也回不去的……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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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谢飞然长谈过后, 思影原计划每三日一次找他了解情况。然而谢飞然并非京官,平日也没有固定的当值时间,除了期待偶遇,思影很难掐准时点堵截他;加上思影一时又来不及弄清谢飞然身边人的情况, 无法、也不敢贸然差人送密信。
这期间思影很是有些坐不住,幸有琴酒开解劝阻,说谢飞然一时不会离开京城,而且也时常进宫办事,一定会再见面,并让她无论如何不可轻举妄动,等见到谢飞然问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