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归我宠(85)
之恩深吸一口气,紧挨她坐下,一把执过她冰凉冰凉的双手,紧紧捂在掌心。
思影半侧过头,以一种……在之恩看来不甚友善的眼神,瞥着他。
之恩满心委屈,扭着她的手低声道:“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
思影道:“我不是不跟你说话,我只是不想说话。”
“为什么?”
“明知故问。”
“……”之恩沮丧的吁了口气,“好……那我不知的,现在可以问么?”
思影终于正眼看他,“什么?”
他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问:“为何那么在意琴酒?”
思影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他和琴酒比什么呢,琴酒又能拿什么跟他比呢?琴酒此时此刻,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除了痛苦还是痛苦,这等滋味,娇生惯养的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感受到,他永远不可能体会什么是朝不保夕、命悬一线;什么是磨难、心灰意冷;什么是比死还要痛苦的绝望……
半晌,思影启了启唇,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没有。
他是不可能理解的。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在他繁花似锦的坦途人生里,偶尔飞来一星半点不太合心意的事情,就痛苦得不知所措,并理所当然的认定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
矫情。
第72章
思影将之恩打发走,独自在房中枯坐。一整个下午, 之恩不在, 她方得须臾空暇, 静下心来思考今后的打算。
可她还需要思考什么?
思影闭目仰头靠在椅背上,细细盘算眼下情势——事到如今,该打点的,该安排的,该铲除的, 都已妥当就绪。依然悬而未决的,大约就剩一个谢飞然了。
谢飞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肯不肯帮助自己呢?
这样的焦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旋即又坚定下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不管谢飞然愿不愿意, 她必然用尽一切手段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她当然有这个信心, 因为比起曾经的那些困难,谢飞然可能出现的拒绝合作, 根本算不得困难, 他肯也得做,不肯也得做。
说来……谢飞然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回京城?
思影心思转动,便动身去东宫书房, 却见大门紧闭,思影问了位内侍,不出所料,又是沈临渊拉着之恩关门密谈。她遂又转回外厅, 从案上按部分好的文书中抽出两本,直奔大理寺而去。
宋书洪此刻正在青州查访谢飞然,自是不在。思影便去了日常议事的内厅,一进门,只见一张大而旧的暗褐色桃木桌摆放在屋子正中,占去大厅一大半面积,律法典籍、案卷横七竖八散在桌上,十几个官员歪歪斜斜的围坐桌旁。
大约因着宋书洪不在,又兼天气闷热,众官员的仪表看起来很是松懈——大多数人脱了官帽,有的高高撸着袖子,有的官服扣子解了一半,露出汗津津的脖子胸膛……思影一眼扫过这些官员身着的官服,大部分品阶不高,瞧起来又一脸倦容,眼下乌青,应该都是平时在大理寺里面做最基础的案头工作、最辛苦的那群人。
思影想起从前宋子诀说过,宋书洪为了锻炼他,经常让他在大理寺当免费杂役,协助底层官员们处理案子。而送到大理寺的案件几乎都是大案要案,难点疑点很多,每每都需对案卷进行详细研读分析,并逐一翻阅核对法典条款,总是通宵达旦的忙碌……宋子诀经常为此叫苦不迭。
几个蓬头垢面的脑袋从堆积如山的案卷后面探出来,两眼发直地看着思影。
“这……这哪来的美人?”
思影将手中文书交与他们,自称是来传递公文,“顺口”问道:“宋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终日伏案的男官,从早到晚大多数时候,都不得不对着这一屋子汗臭的大老爷们相顾无言,忽见来了一活色生香的美人,岂有不兴奋的,忙不迭抢答:“快了快了,最迟月底肯定回来!”
这一下动静弄得有点大,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她,思影发现也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她素日奔走于朝廷、三法司,同不少官员都打过照面,此处有认得的,倒也正常。
思影本来还想多问两句,确认宋书洪是否一定会带谢飞然回京领罪,但那几双不甚友好的狐疑目光,还是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言多必失。
思影转身告辞,还没走到门边,便听得里面已经窃窃议开了:
“没想到离近了看这丫头这么高啊,比咱这好些男人都高出一截……”
“近看更漂亮不是么……”
“……你们在说啥,这美人到底谁啊?”
“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这不就是太子的女人么,还跟咱宋大公子……”
“呵呵这事谁不知道,可我没见过真人哪……”
“……就是她?这身段……啧啧啧,难怪噢……话说她送哪门子公文啊……”
“旁的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咱只知道……真是好漂亮啊……”
思影额角抽了又抽,咬着牙快步离开。
刚踏出大门,迎面匆匆进来一位抱着一大摞资料的紫衣少年,思影走得快,几乎没收住脚步,险些一头撞上。对方明显也吓了一跳,匆忙止步时跌了一个趔趄,怀中几大本厚厚的刑法典籍噼里啪啦砸落一地。
定睛一看,居然是宋子诀。
思影有些发愣,宋子诀更是目瞪口呆。
“你来这里做什么?”宋子诀回了神,问道。
思影明显感觉身后齐刷刷的目光再一次射了过来,她硬着头皮,固执而生硬道:“送公文。”
宋子诀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拖离门边,转到避人耳目的后屋檐下,“什么时候劳驾你送公文了?”他连珠炮样的发问:“你来找谁?想干什么?”
思影知道宋子诀不好唬弄,只得如实道:“打听你爹几时回来。”
宋子诀沉吟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谢飞然?”
他语带试探,显然也不是很确定。思影却怔了一下,本能的后退一步,目光警惕的盯着他。
她飞快的思考:他怎么会知道她冲着谢飞然去呢?宋书洪告诉他的么?以她对宋书洪的了解,他一向很注意保护宋子诀,冒险的事情他不会牵扯宋子诀,就算宋子诀主动去问,他也不见得说。
但宋子诀是什么人哪……
宋子诀喜欢且擅长对自己关注的事情刨根究底的调查。从他第一眼看到思影并对她产生兴趣的那天起,他就开始乐此不疲的侦察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世,以及与身世相关的各种秘密,思影几乎没有主动告诉过他什么,大多是他凭自己那股精明伶俐劲儿,调查加推理得出的答案。
思影觉得,假以时日,宋子诀必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刑官。
“寒食散,还好用么?”宋子诀见她一直不吭声,忍不住出言讽诮。
思影反唇相讥:“挺好,多亏你姐。”
“……”宋子诀听她揭宋梓墨的底,立刻气短:“罢了罢了,事儿都过了……我再不提寒食散了,你也别老拿我姐说事,咱说回正事,行么?”
他想了想,道:“你现在,就等谢飞然了,对吧?”
思影心头微惊。
她来到东宫以后,跟宋子诀经常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但偶尔一见面,宋子诀通常能大概说出她最近动向,就像他一直在她身边不曾远离一样……思影一度对这种跟踪狂似的行为很是厌烦,却又抽不出精力来对抗,况且转念一想,横竖他只是爱折腾,不至蓄意谋害自己,便也罢了。
宋子诀看着她微妙变幻的神色,似猜出她所想,“你不用紧张,我知道得再多,也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沉默良久,思影终于点了点头。
宋子诀道:“有需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暂时不用。”
宋子诀怔怔望着她。谢飞然其人其事,他知道一点,但方才问她那几句,却不过一时顺嘴讹的,但她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慌张,显然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宋子诀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不知该高兴还是苦恼。他长长吁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又仿佛忧心忡忡。他茫然道:“我爹一定帮你,你放心。”
思影抬起眼来看他,“他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