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归我宠(77)
思影隐隐有些洞悟了。
他要的是天下人心。
宋书洪的确是眼光长远之人,长远得几乎可怕,绝不可小觑。
宋书洪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慢慢道:“未来,我也有一事相求,还望孟姑娘勿要推辞。”
思影心弦一动,心想他难得亲口表达诉求,连忙道:“宋大人请讲。”
宋书洪摇头微笑,“时机未到,还不能讲。”
“……”
宋书洪道:“待孟姑娘夙愿得偿,若得空闲,我会慢慢说给孟姑娘听。”
思影心知他这等人,若是不肯说,再怎么问也是徒劳,只好暂且记下作罢。
一席话毕,宋书洪送思影出了后院,便不再相随。思影以为他多少会说起梓菱,谁知他压根没提。
宋梓菱笑的时候,嘴角和眼角弯起的弧度跟宋书洪很是相像,不同的是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却是全然不可捉摸的深沉。
思影回头望了宋书洪一眼,看着他始终若无其事的态度,心中猝然一痛。
离开宋府之前,思影刻意绕道去了梓菱从前住的闺房,在院子里意外见到一位美艳妇人。那妇人独自坐在窗下发呆。思影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没有上前,但那妇人的容貌已经告诉她,那就是梓菱的生母胡氏。
……
一连数日,思影蛰伏宫中。家族旧案的筹备没有任何进展——葛才德那厢依旧束手无策;连琴酒也音信全无。思影成日神思倦怠,闭门不出,连之前十分积极的每日上朝也渐渐疏惰不去了……
之恩不知缘故,追问不得,只好于素日起居饮食上,加倍细心关切。然而思影依然如故,只愈发一日日的萎靡消沉,最终卧床不起……
纪绅带了鸾卫中最凶猛强悍的十几名精锐,一路追至青州淄水河附近,将正要渡河的琴酒半道截回,投入诏狱。
“养不熟的小狗崽子!”
纪绅飞起一脚踹在琴酒胸口,“你就一贱奴,贱命一条!施舍你点好处,你倒忘了自己是谁了!”
琴酒一路被纪绅绑回京城,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连闭目休息也不准。遥遥长途折磨回来,早就虚弱不堪,被纪绅气头上用尽全力一脚踹上,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老子送给太子的女人,老子自己想弄都没舍得弄一下,你他妈倒打上主意了!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
纪绅破口大骂,犹不解恨,见琴酒匍匐在地,又狠狠一脚踩到他脸上。纪绅的靴子底部镶有铜制铆钉,尖锐的铜钉锋利的割过他的侧脸,鲜血淋漓的撕扯下好几条皮肉。
诏狱乃皇帝授权纪绅直接掌管,在这里,纪绅便是天皇老子,不需要任何审理判决,他一句话便能肆无忌惮的动用最最恐怖、最最骇人听闻的私刑,把人折磨致死。就算是三法司,对诏狱之事也无权过问。
这是纪绅最可怕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纪绅踩上琴酒血肉模糊的脸,在他轮廓坚实的下颌碾来碾去,用了几分力气,轧得头骨吱咯作响。
“喜欢她?”
他弯下腰,仔细去打量琴酒的表情。琴酒紧闭了双眼,歪斜着头,一声也不吭。
“你也喜欢漂亮女人,眼光不错嘛——”
纪绅挪开踩在琴酒脸上的那只脚,琴酒堪堪缓过一口气,纪绅脚未沾地又直接猛一脚踹向他心口,“她连宋子诀都瞧不上,会瞧得上你这下贱的破落玩意儿!?你就是给人白白利用,利用完一脚踢开!”
琴酒低垂着头,任凭纪绅如何辱骂折磨,始终闭目咬牙,不发一言。
纪绅拳打脚踢的出了一通恶气,约是有些累了,遂吩咐左右:
“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9点还有一更哦~~~
第65章
拇指粗的绳索里面绞了铜丝,经年使用已有磨损, 不少断掉的铜丝裸露出来, 粗糙的向外翻刺着, 往手臂上死死一绑,如数根钢针同时扎进皮肉。
琴酒身材高大不输纪绅,狱卒们不得不将吊绳多收起来一些,方能使他悬在半空,足不触地。
在诏狱真正的刑具面前, 纪绅刚才踢那几脚,根本算不得什么。
琴酒太清楚了。
墙上那些寒光凛冽的带血的刑具,每一样他都很熟悉。他跟了纪绅那么多年,为虎作伥的事也干过不少, 拷掠刑讯这等事, 他也时常作为刽子手亲自上阵操刀。
他的确没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吊在这里。
他一向谨慎,做任何事都会反复考虑后路。在他原本的人生计划里, 他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秘密做好纪绅的心腹就好。纪绅飞黄腾达时,他跟着沾点光;等纪绅被清算论罪,也横竖与他无关。
在他看来, 纪绅这样的人,迟早会被清算。
但凭他的能耐,他可以做到片叶不沾身,一点儿风险也没有。
一直到他遇见思影……
纪绅手执一条岔着密密麻麻倒钩的钢鞭, 慢慢走到他面前来。
“你对她说了什么?她知道了哪些事?”
他听得见纪绅的质问,但他没有抬头,没有理睬。他要说什么好?不知道?不想说?反正又不能说,不如不开口。
纪绅手中的钢鞭雨点一般抽打他的身体,劈头盖脸的抽打,饶是他再年轻健壮,血肉之躯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酷刑。纪绅对背叛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手软……他很快就感觉到,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稀薄微弱,有如游丝……
纪绅忽然停了下来。
他用钢鞭戳紧他的下颌,一寸一寸往上顶,逼他仰起头来。他半眯着眼,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真是想不到啊……”
纪绅阴冷的声音刺入他的耳膜:“你居然肯为她……死么?”
他仍是不言不动。纪绅忽地大笑,那笑声听来恶毒而尖刻,仿佛无数的嘲讽和耻笑在他耳边狂风骤雨一般厉声呼啸……片刻,纪绅骤然止住,收起钢鞭,又问——
“那你觉得,她会不会感念你?”
这一句问来,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如鲠在喉,他甚至忍不住微微动了几下,血肉模糊的十指在烂碎如絮条的衣袖里拢了又拢。他算什么?他在她心目中算什么?在她看来,他就是一个拿着她身家性命胁迫她的登徒子,和纪绅有什么区别!但凡他有半点自知之明,他便不该指望!
其实,他后来也努力矫正之前留给她的印象,他不会甜言蜜语,便实实在在的为她做事。她每每进展顺利的时候,心情也还不错,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在转变。
他偶尔甚至乐观的想,若一直这样下去,等护国公一案平冤昭雪,她也许会下决心离开京城,到时候,说不定自己真有机会。
可现在呢?
出师未捷身先死,却难使美人泪满襟。
纪绅扔掉钢鞭,嫌弃的擦了两下手,“留一口气,别真弄死了。”
长而暗黑的台阶在这炼狱的尽头蜿蜒而上,纪绅头也不回离开了。
琴酒听着纪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他慢慢的想,纪绅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从他把纪绅的真实意图告诉思影开始么?还是更早?他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种种细节,自打他和思影有所接触,纪绅就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动向。一开始,纪绅还是很放心的给他交代各种大事小事,但后来,纪绅的态度也的确变化了……只是这种变化并没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而是潜移默化、悄无声息的发生着,细微得很难及时察觉,即便谨慎如他,也是事过好久以后,一点点联想起那些细枝末节,方才有所顿悟。
那么思影呢?
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面对那么复杂的局面,那么多狡诈的对手,要完全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有些心迹是藏不住的,尤其在他告诉她真相之后,在纪绅面前,她怎么可能不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情绪。而她流露出的情绪,一旦纪绅有所察觉,首先就会怀疑到他身上。
更何况,自己在面对纪绅时,又真的做到滴水不漏、半分破绽也无么?
只怕也未必吧。
但事到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从他决定告诉思影真相那天,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必须要告诉她。
就像这一次,他只身前往青州找谢飞然——他很清楚这样的行动有多冒险,一旦被纪绅发现,纪绅立刻就会明白他想做什么,届时,纪绅扒了他的皮都算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