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番外(7)
我看着手中的信,心里却也生出一丝疑惑。
「那杨家二郎可娶亲了?」
「回昭仪,奴才听说好像还没有呢。」
送信的小太监思索了片刻,认真回道。
「还没有?他那三弟都娶上我二姐了,他怎么还没娶亲。」
我倒是略感惊讶,未待多想,一声清冷的声音蓦然从背后响起,我一转头便看到皇上踏门而入,
「你很关心杨二郎的亲事?」
皇上甩手坐下,满面寒霜。
「翠心啊,今儿个午膳吃什么啊?」
我看皇上的眼里似有杀意,来者不善啊,我撩起裙子就想往小厨房跑。
「跑什么,做贼心虚吗?」
皇上「唰」地迅速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住了我。
「冤枉!」
我见挣脱不了忙忙告饶。
我当真是随口一问,纵使从前父亲曾有意将我许给那杨二郎,我也不过只见了他一回,话都未曾说过三句。但我是何等聪明伶俐,瞄了眼皇上的神色我便知道他对我那未成的亲事一清二楚,我说不过他,又打不过他,可不得先躲上一躲吗。
没成想,没躲成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日午膳,我只能啃着白水青菜,幽怨地看着皇上大快朵颐。
那狗头皇上以往吃饭那般温文尔雅,今日却是吃一道菜砸吧一下嘴,我扒拉着自己碗里那寡淡无味的小青菜欲哭无泪。
但皇上的醋意未能持续多久,初冬的第一场雪带来了我再次有孕的消息。
十五
新建五年,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决定去行宫避暑。
皇上坚持认为,我肚子里的小娃娃,他未来的小公主是受不了一丁点儿暑热的,即使隔着我的肚皮。
不知是行宫里花红柳绿的环境好,还是女儿向来更乖巧些,我如今捧着五个多月的大肚子依旧生龙活虎,跟着行宫里一个嬷嬷,哪里新奇就往哪里去,越看越觉得行宫好。
那条长长的流川,清凉凉的河水缓缓流过整个行宫,那高高的触云阁,爬上去可以俯瞰整个京城的好风光,那大片的荷花池,粉白的骨朵亭亭玉立地摇晃在翠绿的莲叶中,池中那群红鲤鱼生生被我喂胖了一圈儿。
我仗着肚子里的小公主作威作福,皇上也只得由着我闹腾。
不知是行宫太合我的意,还是太合我那未出世小公主的意,我看着自己的大肚皮狠狠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的饭量,这个小公主不会是个小胖子吧?
然而皇上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女儿是不是会太胖,反而把流水的好菜往我的屋里送,道道色香味俱全,连那蒜头萝卜都雕成花儿一样,皇上这般用心,好似生怕我吃不饱饿着肚里的小娃娃一样。
而对美食,我向来来者不拒,何况我的胃口的确相当好。
可我看着云淡风轻的皇上,心里越发狐疑,这小人皇上最近会不会殷勤太过?
我决定刻意减少自己的饭量,连续三天憋着只吃三口饭后,皇上终于皱起了眉头。
「可是不舒服?」
「女儿觉得太胖了,不好。」
我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皇上的表情,想看破这个小人皇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怎会?这吃得并不多啊。」
皇上俯身摸了摸我的肚子,眼中皆是关切。
「这可比珏儿当年吃的多太多了,她昨儿告诉我,不许吃了。」
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却觉得似有不妥,我肚里怀的又不是个妖精,怎的就会说话了。
「那个,托梦,托梦说的。」
我连忙找补,心里吁了口气,自古都有胎梦之说,总不算胡扯吧,亏得我机智。
皇上却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
「托梦?可梦到是哪个托的梦吗?」
「哪个?就这个啊……」
我疑惑,指着自己的肚子,却看着皇上已经转身坐在桌旁扬着嘴角凝眸看着我。
「这里面,两个?」
我吞了吞口水,不会吧。
「吾妻甚是有本事,虽能梦到其中一个女儿不喜太胖,焉知另一个不喜欢呢,自然还是要多吃些。」
皇上亲自夹了一块八宝鱼放在我碗中,眼中星河璀璨。
我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怀着双生子,而那狗头皇上却瞒了我六个月。
「朕怕你知道心下忧虑,自然不知道更好。」
那个小人皇上毫无悔过态度,还觉得自己甚是贴心。
忧虑?
我有何可忧虑的,我自己怀了数月却不知一个窝里孵了两个崽,这显得我这个亲娘多么昏庸糊涂!
我怒视着皇上,准备认认真真生他三天的气。
可是我又想想自己将要生下两个娃娃,内心确实生出一片惶恐。
我琢磨着当年生珏儿那个小娃娃的时候有多痛,两个珏儿一样的娃娃就是两倍的痛。内心不由得一阵颤栗。
那个狗头皇上,既然打算瞒下,怎的半途又告诉了我呢!
我气上加气,越发想发作。
「行宫好,规矩少,朕会在你生产之日召你母亲陪你,不要怕。」
皇上将我拥在怀里,竭尽温柔地对我说。
我愣愣地窝在皇上怀里,心头升腾起点点的暖意。
是啊,行宫里各处的好都比不得这点好。
自此我突然对那两个小女儿生出了无限期待,那该是怎样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呢?
新建五年盛夏,在一片蝉声阵阵里,我握着母亲的手终于平安诞下了两个健康孩儿。
在满屋的恭贺声里,我与皇上相顾无言,毫无准备地迎来了我朝的皇二子和皇三子。
这两个厚着脸皮白白受了数月宠爱的兄弟,皇上给他们起名一个为承冀,一个为承毅。
十六
回宫之后,我的永安宫越发热闹起来。
冀儿和毅儿一个赛一个的能吵能哭,数个乳母来回哄都赶不上他们此起彼伏的哭闹声,我揉着太阳穴想起珏儿当时何等乖巧可爱,万分怀疑这两个混世魔王怎会是和珏儿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可是珏儿却十分喜爱这两个小娃娃,虽然他自己还是半大的小娃娃,但看到弟弟们哭的时候,非但不厌烦还跟着乳母一同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拍打安抚,等他们不闹了,再小心翼翼地拭去他们脸颊上挂着的泪珠,我看着珏儿一汪清水似的眸子,觉得自己生下了个活菩萨。
有儿如此,添两个魔王我也认了。
「昭仪,药好了。」翠心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递给我。
我看着那深褐色的苦药内心全是拒绝,喝了半碗便丢到了一旁。
短短两个月,我把自己二十年未喝的药全都喝够了,真的一滴都喝不下去。
我自小身体康健,不说能揽九天月捉五洋鳖,但好歹翻得了墙揭得了瓦,可如今我却被生生逼出了弱柳扶风之姿,每日恹恹地捏着鼻子要喝三碗药,而这些全是拜那小人皇帝所赐。
要不是他非要女儿,我也不会怀上孩子,我要没有怀上孩子,我就不会生下两个小魔王还顺带着殃及了自己的身子,太医苦口婆心地再三嘱托万不能大意,要每天三碗药不能停,饮食也有诸多忌口,连每日的晨起入眠的时间都要注意,如此养个一两年才能恢复我昔日风姿,我每听一句头就大一分,听到最后我头大到身体都支撑不住了,怎的我好好的女儿没捞到,还差点儿把自己赔进去,还这个不准吃那个不准喝,我亏死了!
我幽怨地盯着战战兢兢直冒冷汗的太医,心里却更担忧要是皇上还想要女儿怎么办,那我可真就得把自己赔进去了。
但所幸皇上对女儿的执念想来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双生子诞下之后,他每日总会过来逗逗孩子,虽然往往总是惹一身的哭闹气,但却再没提过想要女儿的事情。
我真是大大地吁了口气。
然而我这口气还没吁到底,我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上。
新建五年冬,家中来信,父亲病危。
我手抖得都拿不稳那薄薄一张纸,怎会?怎会?
三月前,母亲还在行宫陪我待产,她从没说过父亲身体有恙啊!
「不会的,不会的,这信确实是齐府送来的吗?是城南千福巷望梨园旁的齐府吗?」我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手,却掩盖不住话语里的颤栗。
「回昭仪,确是齐府小厮送来的。」小太监不知为何我脸色突然毫无血色,忙忙跪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