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78)
原本赵仁广以一人之力抵抗主和派,在梁汶心里,两方势力如同天平的两端,互相制衡,偶尔较劲,大体平衡。然随着赵仁广的离去,天平立马向着一个方向倾斜而去,梁汶的心思渐渐转变了。
“州牧,他萧云齐绝对没按什么好心,等他灭了独孤若,绝对会掉转头来对付您的啊!”周若庭恨恨道,于阴谋一事,周大人总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
“周大人说的没错,到时候萧云齐一声令下,这郭城嗣定要反咬咱们一口。”
“萧云齐一黄口小儿,凭什么让咱们俯首称臣?”
“早晚都是一战,还不如出其不意。
就这样,在周若庭和其党羽的煽风点火下,梁汶起了和睿王撕破同盟关系,一较高下的心思。环顾四周,梁汶君臣决定先拿郭城嗣开刀。
是夜,梁汶表示鲜卑军即将溃不成军,要在大帐摆酒和凉州军各位将领宴饮,鼓舞士气,做好决战前的思想工作。
郭城嗣直爽,哪知道梁汶的弯弯绕,收到邀请不疑有他,换上常服就敢去并州军的大帐喝酒。
“宴席之上,梁汶他们一直劝酒,郭将军和同去的几位校尉大人喝了两杯后,就推说这几日便要大战,不便多饮。谁知道梁汶那厮狗急跳墙当场翻脸,拍桌喝道郭将军投靠了鲜卑,乃是凉州军的叛徒,他们要替天行道,斩杀郭将军。”王从武回想起那天,失焦的眼睛里渐渐泛上了杀气。
“我一听才明白,这是场鸿门宴,情急之下大声唤帐外的兄弟进来相助,谁知道梁汶不惧反笑,一挥手,从帐外扔进来数十颗人头,居然…居然全部都是同我们一起来的护卫。”王从武双手握拳,怒火中烧道。
“几位校尉大人性子火爆,一看梁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当下便和他们动手打了起来,郭将军也知此事不妙,怕是凶多吉少,便趁乱给了我这支木簪,嘱咐我杀出去,将真相告诉睿王殿下。”
“我走之前也去驻地探了探,发现那里火光一片,惨叫连连,火势之大人根本没法从里面逃出来,我那时就想,兄弟们…兄弟们都被梁汶那个王八犊子灭口了!”
王从武带来的真相太过骇然,内堂鸦雀无声,大家都在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梁汶那边可知道你还活着?”忍冬最快回神过来。
“梁汶派了一队人追杀我,到了一处悬崖边上,我脱下鞋来放在了崖便,制造了坠崖假象,其实我藏在树上两日,看到那些人以为我坠崖而亡,急着回去复命后才下来。”
忍冬不是没有想过梁汶会反水,只是没料到赵仁广居然在冀州死了,只是没料到梁汶少了层约束,会这么快便痛下杀手。
忍冬垂下眼睛,遮掩住了所有感情,然而他的内心却无比自责:如果我能把推断早点告诉郭城嗣,让他有所防备,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椅子的扶手几乎都要被忍冬捏碎了,他终于抬起头来,眼睛又恢复了平静,语气坚定很绝道:“血债血还。”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看到各位大大的支持,走过路过留个言吧~~
第 79 章
幽州既定,鲜卑元气大伤,退百余里,忍冬令慕容归镇守,又抽调数万大军回定襄备战。
自郭城嗣之死的真相传到定襄,忍冬便命令全军上下皆腰缠白布,以缅同袍之死,以记郭将军之冤,以及梁汶那厮的心狠手辣。
正所谓哀兵必胜,凉州军士们每日风里雨里的操、练,正是等着为自己的兄弟、亲人报仇雪恨。如果此时,梁汶能看到群情激愤的凉州军,他将丝毫不会怀疑,只要睿王一声令下,这支虎狼之师就会将他撕成碎片。
很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梁汶那边不但毫不知情,还为自己的计策沾沾自喜,喜滋滋的给睿王去信一封,细说冀州战场胜局空前,只是郭城辉将军战死,凉州军群龙无首,望睿王亲临安抚。
忍冬将信扔在桌上,笑道:“梁汶胆子可真不小。”虽是笑着,却无端让人一阵颤栗。
清荷冷道:“梁汶的鸿门宴摆上瘾了,真当我军中无沛公。”
一向温和的陆照影,此时也幽幽道:“并州,不是梁汶能守得住的,并州州牧的位置该由睿王说了算。”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正经道:“到时候殿下可别忘了多寻几坛汾酒与臣共饮。”
陆照影此时已经年逾不惑,按大成朝的习惯来说,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蓄一两撇胡子,以期显示自己的成熟稳重。然而,久经沙场、运筹帷幄的陆照影,除了一双眸子愈加沉静外,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当他拎起酒壶来,就又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倾倒宜丰的少年郎。
宋熙曾感玉树临风的陆先生不该独守空房,平白蹉跎了年华,私下没少牵红线搭鹊桥。陆照影倒也配合,每约必至,只是与美人作诗作画,对饮纵论,就是不谈情说爱,分寸拿捏的极佳。
如此十几回下来,宋熙被那些晕了头的小姐们逼问得紧,奈何陆照影软硬不吃就是不松口,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起初的一腔热情给浇了个透凉,心道:你就一辈子惦记着清荷姐姐打光棍去吧。便也扔下此事不管,再有人问起一概冷漠示之,久而久之,陆照影终于恢复了清净日子。
陆照影平时虽然健谈,但并不好剖开自己的内心给众人浏览,如今他唯想好好替忍冬打下江山,再替他牢牢守住,其余的事儿他可以全都不要,更别提什么谈情说爱。
午时三刻,陆照影梦中惊醒,梦中浮光掠影,尽是前半生的失误痛楚。
梦里不知身是客,陆照影轻轻的叹口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响,再也难以入睡,他索性起身,披了件外套坐在书桌前,打开睡前没看完的文书继续工作。
清荷,这是我能想到的,为你最好的付出。
梁汶发出那封书信不久后,前去送信的使者便带回了睿王的口信:十日后本王亲至,犒赏军士,接手郭城辉余部。
梁汶听后,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大手一挥,好好的犒赏了一番信使。
这时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一击成功的场景,想到睿王顶着那举世无双的容貌,不可一世的神情臣服于自己,几乎要笑出声了。
然而,雄才大略稍显欠缺的梁汶,注定预料不到,这其实是他人生中所剩无几的快乐时光。
巍峨的太行山,绵延的太岳山,东西合抱中,有一处热闹却无主的地方,名叫上党郡。此地是并州冀州交界,也靠近裴九势力的边缘,自从并州割据,这里便是个公认的三不管地带,以鱼龙混杂的姿态安然的矗立于乱世之中。
南来北往的行人,东躲西藏的匪人,无处可去的穷人,通通都能在上党郡安身立命,发展事业。
就在这么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最近来了一行六人。
为首的青年身量高挑,容貌俊朗,跟着的有一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一位白到近乎病态的书生,还有两人目光炯炯,一看便知身手非凡,武功高强。
另有一人走在队伍末尾,拢着手,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他容貌生的美丽非凡,尤其一双眼睛璀璨夺目,又清冷疏离。奇的是,这人明明是高大的男子,却穿着一身大红的女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倒比围观的大姑娘还要魅上几分,不由啧啧称奇。
裴九耳力极佳,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好笑的转过头,看了那红裙男子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当先进了酒楼。
这家酒楼乃是上党最具规模,最豪华的一家,不但有上下两层,还设有单独包间,包间宽敞雅致,身在其中完全感受不到世道已乱,好似依旧在洛京旧梦,升平繁华之中。
加之菜色尚可,价格公道,酒楼里面人来人往,生意甚是兴隆。
裴九一进门,唤了声:“掌柜的,还有包厢吗?”
掌柜的五短身材,相貌平平,但手脚麻利,态度周到热情,看到裴九一行人进门,立刻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
裴九见掌柜上前,低下头,状似不经意的摆弄了下腰间的玉佩,掌柜顺着裴九的目光一瞅,脸色倏忽一变,凑近低声道:“几位爷的包厢,小的一直留着,细心打扫维护,还请几位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