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77)

仓皇败走的独孤若回到军营之中，大发雷霆，肃整军纪，五日后，再次倾全军之力攻打定襄。

夜深人静，凉州军内的中军大帐依旧灯火通明。

陆照影皱眉道：“敌强我弱，咱们无法长时间招架独孤大军，若要致胜必须要速战速决，一鼓作气。”

忍冬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沉着道：“先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定襄、冀州、上谷三地能及时联动，不必说牵制独孤若，所有南下的鲜卑大军都会因此掣肘。”

陆照影点点头，眉头也舒展开一些，道：“定襄是这句棋的关键之处，也是最凶险的一步，是成是败就在这几日了。”

独孤若大军由南向北进入定襄，浩浩荡荡的军士排开来，一眼忘不到头，骑兵惊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更添几分神秘。

凉州军的哨兵看到这种壮观景象，饶是心里有数，也不禁冷汗直冒，马上催马回返去禀告睿王。

独孤若那匹似乎不堪重负的老马，在前几日经历疲于逃命的夜袭后，正式宣告退休。如今，他换上了一匹精神矍铄，身体健壮的神气坐骑，就如同今日的独孤若那样，郑重肃穆。

对于此刻的独孤若来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是为了面对生平最强的对手。然而，当一天大战结束后，他会明白，人生的起落不过在一瞬间。

有了上次的经验，那条湍急宽阔的大河在出现的时候，独孤若并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先派人在四周小心侦查，一面他又亲自带着人手去河上搭浮桥。

傍晚时分，在独孤若的带领下，数十万大军终于过了河。当然这次，他选择了原地扎营，不再贸然的选择夜袭。

然而，纵使独孤若一改平日胆大妄为的作风，在忍冬和陆照影的合击下，他依旧单纯的像一只小白兔。

过了河再往定襄行进，必经一条峡谷，峡谷细长，夹岸山峰高耸，独孤若一进这山谷就觉得，说不上的诡异寒凉，但一路探子回禀，前方皆是“无甚异状”，他也只能嘱咐大家小心前进，切勿放松警惕。

山谷崎岖，高低不平，平原上速度飞快的良驹，到了此处，似乎还没人走得快，为了加快行军的速度，早点离开这条山谷，独孤若吩咐全军下马，牵着马步行前进。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支箭，笔直的射死了独孤若的坐骑，鲜卑军各个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千万支带着火光的箭便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密密麻麻的箭基本上都是朝着鲜卑军的坐骑还有独孤若身上射去。

纵使独孤若武力惊人，一时间却连对手在哪都找不到，自然难以施展。

然而独孤若的勇猛并非浪得虚名，只见他闪、挡、腾挪，在骤急的箭雨中，也能安然无恙，甚至能抽出时间来整理队形。

鲜卑骑兵训练得当，作战勇猛，然而他们也有一个短板，那就是装备落伍，不是质量差，就是跟不上时代。

对比之下，睿王的装备堪称精良。因为凉州发现的铜矿，储量惊人，质量上乘，在宋熙的监督下，品质一流的兵器正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前线。

故而此刻，独孤若好不容易组成的盾阵，被睿王锋利坚韧的箭矢逐一击破。

已经输了一次了，不能再输了，就不信你们的火箭没有用完的时候。独孤若紧咬牙关，顽强的还在血染似的峡谷中苦苦支撑。

独孤若的韧性，很快就见到了结果，那密不透风的箭，终于停下了攻势。不过，他似乎也忘了，自己的士兵早已筋疲力尽，加上战马几乎都在方才被消灭了个干净，战斗力已经是大大不如从前。

因此面对潮水般，从两侧高地冲下来的凉州军，独孤若不可避免的只能选择且战且退，以保存实力为主。

可这一回，凉州军不再犹豫，不再仁慈，而是火力全快，一鼓作气斩杀鲜卑军数万人，俘虏数万人。

还不等独孤若喘口气，接受惨败的结果，本来驻守上谷郡的守奖却拖着混着鲜血和泥土的身躯，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上谷，上谷被凉州军占去了！”守将声泪俱下，诉说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独孤若带着主力去攻打睿王，上谷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谁知道睿王用了个田忌赛马的计谋，派出主力去打对手最弱的环节，以自己最弱的环节设巧计吸引对方主力。

上谷失守，独孤若方知中计，想到好不容易拿下的幽州，独孤若思量之下，决定带着残余的部队回救上谷，以期重新打通幽州和并州通路。

北方秋日过分明亮的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独孤若骑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马，正在巡视伤员。

战前的踌躇满志，此刻的狼狈不堪，在这个骄傲少年的心里不断激荡。萧云齐，我记住你了，来日方长，总有天我要亲手捉住你，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少年人能有和名满天下的睿王一较高下的宏伟愿望，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然而，老天爷似乎早早就站在了忍冬这一边，万万不可能再次给出这样的机会，独孤若注定要带着这个巨大的遗憾结束他跌宕的一生。

鲜卑军败走的消息如草原上最迅捷的隼，瞬间飞过千山万水，传递遍了每一个角落。

困扰大成多年的一个问题，彻底解决似乎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忽然死机，刚理好的大纲又全没了！！太苦了！

第 78 章

已经牢牢掌控上谷郡的慕容归，正等着独孤若的回援。

若说从前还有人怀疑他只是沾了新词的光才能得睿王青眼，那么在力抗独孤若，又连着收复幽州后，这种怀疑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万念俱灰的独孤若不得已向冀州战场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冀州战场主将见后路已断，自己乃是孤军深入，立马就心神不宁，也不考虑怎么回救独孤若，只想着怎么早日安然无恙的回老家。

有了睿王做靠山，梁汶也大展拳脚，不久就传回了胜利的消息。然而，伴随而来的还有郭城嗣的死讯。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凉州军一干将领都炸了锅，主位上的忍冬虽然目不斜视，只淡淡的让信使退下，可比往日要少了几分生气，多了些让人胆寒的杀气。

“睿王殿下！有，有，有个满脸是血的人想要求见。”外间气喘吁吁跑进来一名侍卫，见鬼似的结巴着。

“满脸是血？可有问是什么人？”清荷疑惑道。

“没，没问，但卑职瞧见他穿的是咱们凉州军的衣服。”

益州、凉州、幽州，甚至并州都已安定，唯一还在作战的就是冀州战场的郭城辉，可不是取胜了吗？怎么还有一身是伤的人前来？清荷心中打上个大大的问号，连忙吩咐传那人进来。

须臾，那侍卫搀扶着一个军服破烂，身子极度虚弱，从头到脚到处是血迹的人进了内堂。

此人一见睿王先是跪地放声大哭，短短续续吐了一句话，众人仔细去听，蓦地毛骨悚然：“郭将军是被人害得！我们兄弟全被杀了！”

陆照影亦是一脸不可置信，他揉揉太阳穴，颤声道：“空口无凭，你，你说什么瞎话。”

这人倒也没有反驳，只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簪，喃喃道：“我乃郭将军亲兵王从武，我也想随着将军去了，可将军死前给了我这个，他说让我拿着这木簪见一位叫清荷的姑娘，一定要将真相…将真相告诉她，将军说清荷姑娘见了木簪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

清荷从座位上站起，接过那木簪，看了片刻，忽然发现，这木簪乃是郭城嗣当年在伏牛山上，从自己头上抢走的那支。

茂乡的一幕幕还仿佛在眼前，但在这乱世之中，亲人玩伴却在一个个离去，清荷思及至此，不由双眼湿润，扶起王从武，哑声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从武亦是泪流满面，灌了几口浓茶，平复了半响心情，缓缓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一一说了出来。

梁汶之所以能一直坚持和鲜卑作战，和他身边的主战派赵仁广手握重权分不开。可赵仁广毕竟年纪大了，此次劳师远征冀州，居然没几天就病死了，可叹这位铁骨铮铮的老人家，平日里两袖清风，从不结党，骤然去世，竟然后继无人，梁汶在周若庭的建议下，趁机收回了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