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二郎(48)
游风道:“正因为他们的结合才导致大别山五百年灵气衰微,薄刀峰世代弟子在玄门各派中受尽白眼。如今大别山灵气恢复,正是复兴薄刀门的大好时机,我决不允许你重蹈覆辙。”
东野见游风语气越来越严厉,知道她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忙在一旁按住她手腕,轻声安慰,“师姐,何必呢。都过那么多年了,你何必耿耿于怀……薄刀峰复不复兴,又有什么干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游风冷笑道:“不错,是你的错!”
东野一听脸色瞬间煞白,一时愣在原地。
他的错实在是罄竹难书,但他的错,他会用一生偿还,今生还不了,他下辈子还可以。这样一辈子守着心上人,守着他和她的孩子们,就算……就算没人知道,就算子孙都以为他只是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师父”,但那又怎样,他不在乎。
“孩子,你愿意去,便去吧,记得带上通灵鸟,时常带信回来。”东野摆了摆手,“你外婆,有我在。”
游风冷冷地乜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承夜楼游风冷冷地坐在偏室,偏室门外站着东野。
“我知道,前些日子,来大别山查探的蜀山修士来了一趟薄刀峰。”良久,见游风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东野席地而坐,开了口。
“你知道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怕你……”
“怕我对他旧情复燃?”游风哂笑。
那夜王珂偷偷而来,被她挡在门外。
“王堂主夤夜来访,有何贵干!”她对此人早已没了半分情意,是以语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凉。
王珂道:“路过大别,想着拜访下故人!”
“这里没有尊驾的故人!”
“你还是这般刚烈!”他顿了顿,“当年,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一直在等你,后来得知你已有了孩子,才在先父先母逼迫下成了家……”
“尊驾同我讲这些事作甚?夤夜访客,是为无礼,尊驾还是回去吧。”游风长袖一挥,石阶上便起了一阵风,意为送客。
她知道这个人的目的,大别山的灵力渐渐恢复,此时和她套近乎,目的昭然若揭。
东野默认,是的,他怕,怕游风对那个几十年来不曾踏入大别山一步的蜀山兰溪堂堂主王珂余情难忘,他不是正人君子,胸襟宽阔似海,所以看到王珂夜探薄刀门,一直耿耿于心。
游风道:“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什么吗?”
东野抬起头,望着她。
“是你的孩子,你不敢承认;这么多年来,明明想和我在一起,却不敢向外人、向我吐露一个字!所以比之王珂,你更加怯弱!”她似乎在平息愤怒,过了良久才继续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教阿怀!”
“是……”东野低下头,伴着失落、内疚的叹息吐出这个字,他懦弱、胆怯。
那时的她,是大别山甚至整个仙门数一数二的佳人,修为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降妖除魔下山救苦解困,就算是一身疲惫,也不轻言放弃;参加探魔大会,也能轻松进入一甲,而他只能勉强进入三甲。
他只是跟在那个光彩照人的师姐后面的小师弟,遇到危险时被师姐救,向师姐请教修习中遇到的困难,同师姐躺在山坡上望着高远的白云飘过……
这样耀眼的人,他只敢卑微地仰望。
直到游风遇到了兰溪堂同样优秀的王珂,那时个和游风一样,同样意气风发的男子。
二人情投意合,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那点卑微的仰望也就此被剥夺。
可后来,师父却拒绝游风外嫁,反而要求王珂入薄刀门。
薄刀门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几十年也不出一个进入二甲的修士,可兰溪堂不同,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仙门,每次探魔大会都至少有二十名修士进入三甲。
他心觉得让王珂加入薄刀门就是天方夜,他窃喜的同时,也怕游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对于薄刀门的要求,王珂躲回蜀山,避着游风,破天荒的没有出头回应。
这让他极为气愤。
如果是他,他绝对毫不犹豫加入薄刀门,要么只要师姐愿意,就带着师姐从此远离薄刀门。
可王珂什么也没做。
他冲进兰溪堂找到王珂,将王珂好一顿大骂,边骂边出手。然后彻底惹怒了兰溪堂的堂主,也就是王珂的父亲。
被外人打上门来的愤怒,促使兰溪堂堂主派遣数十名弟子围着薄刀门大骂,他怎么骂王珂没有担当,兰溪堂弟子便怎么骂薄刀门想要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怎么骂王珂软弱,兰溪堂弟子便怎么骂游风勾引名家弟子不知廉耻……
听过那些兰溪堂弟子几乎不重样的辱骂,心碎的游风割发断情,与王珂彻底决裂,跑到涤灵泉饮酒不止。
内疚的他远远跟随,不敢靠近,直到看到游风想要跳入泉中自杀。
涤灵泉深数丈,游风虽会水,但若酣醉中落入泉中,只怕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一个箭步扑上,拉回几已入水的游风,将她抱个满怀。
“王珂,你好狠的心!”
肩头被牙齿狠狠地咬下去,浸出了血。
“要断便断,何必又来羞辱我……”游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垂的夕阳也渐渐移到葱郁的草木后。
“师姐……是我,东野。”他是师父从薄刀峰旁捡回的弃婴,因为是在薄刀之东,所以起名为东野。
“东野……”
游风眼底略过失望的尽入他眼中,他的心一沉。
“师姐……你醉了,我带你回家吧。”
“东野,你喜欢我是不是,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哈……你一定很后悔,很看不起我……被人弃之如敝履……”
“不,师姐,你永远是我心中……是我最敬仰的师姐。” 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情愫,被醉酒之人一眼看破,他颇有些惴惴不安,两臂一阵发冷,不由地握紧了藏在衣衫下的手。
恐或伊人心有属,未敢言表怕成空。
怀中温热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日,以如此亲昵的姿势与师姐相处。
平时一瞥便看得他惊心动魄、丢盔弃甲的双眸轻轻地阖上,姣好的面庞上还挂着刚流出的泪珠。
他心里又燃起腾腾的希望。
太好了,师姐没有嫁给王珂!
那是跳动在他心底最雀跃的心思,像总是浮在水上的葫芦,总也按不下去。
他轻轻、悄悄地低下头,唯恐惊动游风那双让他心慌的双眸,附身吻在她温热柔软的双唇上。
甫一触及那温热,他便如遭雷击一般迅速远离,一颗心狂跳起来,脸烧得像被火炉炙烤。
“是的,师姐,我喜欢你,从好久好久之前,就喜欢你了。”他按捺着不安,戒慎而勇敢地说出那句打算埋在心底一万年的话。
怀中人低低的一声□□,朦胧的双眼似乎捕捉到什么景象,“王珂……你又来了?”
她低声啜泣,“你又来做什么,我不会原谅你了,我已与你恩断义绝!”她虽然这样说,但她双手却环过东野的脖颈,带着泪痕的吻了上去。
那晚倒映过下弦月的清泉、被清风吹过山岗、清越蝉鸣穿透过的草木,都清晰映入东野的脑海。
他回过神来,闭上双目,继续喃喃道:“是……”
后来游风有了身孕,师父要她说出孩子父亲的是谁,游风只是凄然一笑,说只是江湖上不知名的流浪修士,只知道姓陆。
师父为此一病不起。
师父本欲将掌门之位传给游风,但被游风拒绝,无奈,只能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然后,未等孩子出世便与世长辞。
而他明知道这一切,却因怯弱只字不提。
但凡他说一字一句,也不至于两人之间冷漠至此。
他在怕什么,怕师父知道此事,将他逐出薄刀门?是的,如果他被逐出薄刀门,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师姐了。
说来,陆飞的父亲长得最像他,陆晚晴却像游风多一些。
门中人看到陆飞父亲越来越像东野,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毕竟都是同门,便也没有讲什么。
只是因为王珂和游风之事,本来还有周边城市村镇的人到薄刀门求学问道,后来便几乎一个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啥来着……忘记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