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二郎(19)
后来舒怀跑回薄刀峰偷偷拿了药吃了方好。自此以后苏弘睡觉便从不杠门。
她轻轻敲了敲门,苏弘温柔又带着几分刚起床的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怀?”
苏弘尚未起床,一只胳膊枕在脑后,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睫毛上还挂着刚打完哈欠的泪珠,笑盈盈地看着舒怀,“怎么啦?”
舒怀坐在床沿,深深叹了叹口气,道:“七郎,你到底是谁呢?”
苏弘一愣,似乎觉得哪里不对,讶然道:“我自然是苏弘!”
舒怀摇了摇头,“你若是苏弘,为何又叫英弋呢?”说罢似笑非笑盯着苏弘,要看他如何解释。
苏弘坐起身,月白中衣略有点凌乱,从领口处漏出白皙的胸膛。未梳起的黑发披在背后,散发着绸缎般黑亮的光泽。他将舒怀微凉的手背包在温热的手掌中,笑道:“阿怀啊阿怀,原来阿怀还没那么笨嘛!”
想起这几日因怕家人受累,不得不想方设法瞒骗众人,搞得她好生心焦,舒怀便有些气苏弘骗她,嗔道:“已经很笨了,现在才觉得不对,你不是一眼就看出国公府的舒怀是假的了吗?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将傀儡做得这般逼真。哎,写和离书时……我在想啊,英弋见过真的我啦,为何还是一点怀疑都没有?莫非他是个傻的不成,可你又说,他是你兄弟,我想七郎这般聪明,怎么会有这般傻的兄弟?定然是装出来的……若他真是你兄弟,昨日在车海家你便不会说那句‘此地好’的话;但如果英弋便是苏弘,那你疑似引诱兄弟妻的不义行为,就都说得通啦。”她记忆中的苏弘可是连无主的果树都不去取的慎独君子,怎么会做这种明显大逆不道不仁不义的事情呢。
“你在写和离书?”听舒怀提及和离书,苏弘眯了眯眼,低头瞅着她。
舒怀点了点头。
“我可不认!”
舒怀噗嗤笑出声,“我以为你要讲两句反驳我一下。”
苏弘笑道:“你不也并非今日才觉察出不对劲的吗?我看你昨日在御镖门看我和‘英弋’的眼神可不坚定。”
舒怀叹道,“虽然怀疑,但也没想到你们竟然真是同一人。唉,七郎,你骗得我好苦!既然你还活着,何必由来捉弄我,害我担惊受怕这些日子?”如果苏弘是苏弘,英弋是英弋,她搞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令世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不过万幸,她不必再两难。她几乎都要为苏弘与英弋和离,都做好私奔的准备了,横竖御镖门不会有事,顶多哪天遇上舒咏光被他骂一顿。
苏弘轻叹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自信,“我怕……”
“三年前我重回大别山,发现阿怀现在是好生厉害的修士,便化作一个十三四的少年与你搭话,当时问了你一个问题。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接近阿怀你了,只敢远远看着。”
“小弟,你在哭什么?”经苏弘这么一提醒,舒怀突然想起了几年前那桩小事,那晚她修习归家途中,见一十三四少年蹲在一株柳树下抹眼泪,便上前询问。
似乎听到了舒怀心中所想,苏弘接口叹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见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可是她却有了新的玩伴,一点也不提起我了。”“每个人都会有新玩伴的,既然不提及你,那你也再寻其他玩伴好了。”
“她说她长大后要嫁给我的。”
“少年人一时的戏言怎能当真呢?小弟弟不妨向前看,前面可有比那些过去的感情更有趣的事情。”
当时舒怀得知苏弘过世没多久,心灰意冷,也提不起再喜欢他人的勇气,便按当时的心境回答了那个少年。但事后她觉得实在不该这么回答,想寻回那少年重新作答,但却一无所获。
既然喜欢就继续追啊。那时她得知苏弘已死,也绝足无名峰,将与苏弘有关的字画玩具尽数收了起来,免起蒹葭之思。
“后来,见你来了京城,便再也没法忍受你不在身边的日子,那几日我常跟着你,看你被门子欺负,气鼓鼓地走了,看你从照临楼上跌下,跳水追寻刘明……一举一动都和我记忆中的舒怀一般无二!你下水,我便守在岸上。当时我同自己讲,你看啊,苏弘,她还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能光着脚丫下水捉虾的小阿怀啊!等你平安回家,我便在一早急急忙忙向岳父岳母提了亲……”
他越说声音越是温柔,黑如点漆的眼眸满含柔情,说罢似乎放下了一桩大心事,轻轻叹了口气。
舒怀道:“当时是你帮我冲开李恭瞳术的?我们进入那洞穴后,避水符已经失效了,也是你耗费法力重启避水符的?”
苏弘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轻柔的羽毛搔动舒怀的内心,将她数年来的筑起的心防一点点瓦解。
“可是后来我看你用傀儡代替自己入国公府,以为你果然无心儿女私情,定然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我不死心,便制了傀儡陪你的傀儡,亲自来找你了。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
“那晚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啦……阿怀,你不知道我听到那些话有多高兴,但又在后悔,后悔没有以苏弘的身份娶你,让你这般不高兴,是我太自私……阿怀,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念你,想着等……等你我再见面,我便去娶你……做我的娘子。”
想起被人捉弄了这么久,确实令人火大,可她偏偏一点火气也没有。但这般就原谅了苏弘,实在太过便宜他,便佯作嗔怪道:“你这么自信我心里还装着你?万一我不愿嫁给英国公是因为我有其他喜欢的人呢?”舒怀话是这般说,但嘴角却忍不住含着笑意。
但苏弘最怕这句话,特别是想起她和秦喻蝉在一起时,两人有时亲密无间的接触或触碰,这也是他那么着急想娶舒怀的原因之一,她怕舒怀动心,怕秦喻蝉开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听到苏怀这句话,脸瞬间变得煞白,欲言又止,好半天才猛吸了一口气,期期艾艾地道:“是那个叫秦喻蝉的修士吗?阿怀,你喜欢他是不是?”
舒怀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啐道:“我不嫁给英国公,自然是因为我要做个出家的修士了!早知道是你,我就逃得远远的,傀儡也不用做了!”
“那阿怀……阿怀是不愿嫁给我做娘子了吗?”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听起来委屈、失望、难过揉在一起。
舒怀心一软,无可奈何。
虽然被欺骗的滋味不太好受,但被苏弘骗,即使每日骗她,她也甘之如饴,岂会在意是叫英弋的娶她,还是叫苏弘的娶她,只要最后是眼前人,又有什么干系?!
“这么多年我哪里还对第二个男子动过心呢?这里满心满心都是七郎,只是不敢提及,怕一提及,满心满心的你就都跳起来搅得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苏弘将她轻轻环在臂窝,亲了亲她额头,笑意从俊美的脸庞上散开,眼角还挂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像个得了奖励的小孩一般。他略低沉的声音从四周一路披荆斩棘炸到苏怀耳朵里:“阿怀,我也……好喜欢好喜欢阿怀!”
意乱情迷间,彼此靠得如此之近,近到能互相听到对方心跳。苏弘凝望着舒怀清澈如剪水般的双眸,忍不住便要吻上她的唇。
他唇尚未及舒怀,只听得一阵鸟翅扑打窗棂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舒怀一跳,她反应过来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脸刷得飞上两片晕红,连忙跳开支支吾吾道:“我……七郎,你快起吧,这次我去买饭。”说罢转身欲走,苏弘长臂一伸,抓住她胳膊将她揽在怀里,微凉的唇毫不迟疑轻轻贴在舒怀唇瓣上。
舒怀心一阵狂跳,连眼也忘记闭了。她愣了好一会,才闭上那双惊诧、欢喜的双眸,随着苏弘微微转动头部迎合他细致连绵的吻。
鸟撞击窗棂的声音再度响起,苏弘右手微扬,只听窗外噗哒一声,似是鸟落在二楼瓦片上的声音,他竟然将那只鸟……拍下去了。
没了外界干扰,苏弘加深自己的吻,将舒怀横压在床上。两人一个个心跳如鹿,胸口起伏不定,也不知吻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分开双唇。才发现双方脸都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