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能掌握好时机,一定能让太元帝因为害怕让极有可能是自己亲儿子的他,触及到自己残害发妻皇后,而将这件事草草了解。
借着太元帝的慌乱,说不定能保裘含玉一命。
李佑鸿此举,不是顾念与裘含玉的血脉亲情,而是不想她因自己而死。
若母亲当年费尽心思、拼尽全力保住的这个女儿,因为自己的计划,沦为太元帝手下一颗棋子,又因自己对成事的渴望而死,那李佑鸿一生都无法原谅如此不孝的自己。
而此时在安善堂中的两个人,也已参破了李佑鸿心中所想。
完颜坐在上座,紧紧抿着唇,绿油油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诡异而渗人。
温远洲坐在下方,感觉到自己的师叔心情很是不佳。
完颜的年纪其实是比温远洲小很多的,但他的气场却比年近古稀的温远洲的师父更强更冷,与他静静地待在一室,直让温远洲觉得坐立难安。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师叔......慎王已经找到太元帝派去设计裘含玉的人了,此时正在审他。”
“而太元帝得知这个消息,已是焦躁难安。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形象在李佑鸿心中有丝毫折损,怕是撑不了多久。”
“到时候......”温远洲抬眸看了完颜一眼,不安地吞了口口水,“这次试探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若这次试探没有得到太元帝心中满意的结果,他还会即刻把太子之位传给慎王吗?
李佑鸿不着急入主东宫,可南蛮怕极了夜长梦多。
因为之前他们就因为这个原因失败过一次......
完颜烦躁地捶了一下桌子,“太元帝这个没用的东西,设计时也不知道小心一些,竟然被慎王查出了端倪!”
“不见得是皇帝不谨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温远洲垂眸,“慎王聪明谨慎是出了名的,想来,这次为了保住亲姐姐的性命,也是拼尽了全力,这才查出了不对。”
闻言,完颜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慎王还冷静清醒着真是麻烦。”
“看来,摧毁他的心智的计划要加快进行了。”
温远洲喜色难掩,道:“是。”
完颜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问:“李佑鸿近日忙着审人,几乎离不开刑部了吧?”
温远洲点头。
“呵......再伟大的人,精力也是有限的。”完颜看向温远洲,微微眯眼,“被关押在处刑司的秦桓,轮到他死得其所的时候了。”
“到时候,你可以去亲眼见证他的惨死,以抚慰你内心的额伤痛。”
温远洲兴奋得手都在颤抖。
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可以一点一点为殿下报那血海深仇了。
两人静默了片刻,座上一直在思索的完颜突然开了口。
“我突然想到。”完颜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桌案,“想要达成我们的目的......其实慎王的努力可以不用白费,裘含玉也可以不死。”
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疯狂的笑意,“我方才想到的,绝对是个绝佳的办法,我们未来的傀儡,马上就可以入主东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逝者安息,致敬英雄。
第61章 陆拾肆
陆拾肆
疯癫
早朝过后, 太元帝将李佑时与李佑鸿都留了下来。
皇后已驾崩数日,措手不及的礼部终于准备好了皇后的丧葬。
龙椅上的太元帝气色上佳, 看着越发健康,脸上不见半分哀痛之色。
......竟是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
自从皇后崩逝后,太元帝脸上冰冷的压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痛快的释然。
他心中觉得自己为她付出很多, 自我感动却得不到回应, 便会由爱生恨,强烈的不甘会吞没他的理智。
只有皇后死了,将一切还清, 他才能释然。
太元帝看向带着孝带的李佑时与李佑鸿。
李佑鸿死气沉沉, 双眸爬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彻夜哭过一般。
太元帝心中叹息, 道:这也正常,文儿向来与他母亲亲近。
看到李佑鸿这个样子, 太元帝更加不能放心让他继续调查皇后被喂错药一事了。
也怪太元帝疏忽,没想到慎王能找出自己派到凤栖殿的细作......只怕再任由他查下去,怕既试探不成, 又让他与自己离了心。
太元帝心中长叹一声, 已经打算作罢,日后再做打算。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太子李佑时的状态瞧起来也非常不对。
他甚至比李佑鸿还要憔悴,整个人受了巨大的打击,连看人的眼神都非常空洞, 仿佛脑袋中已经无法思考了似的。
太元帝蹙眉。
想来是他担心自己那个侍妾的缘故。
为了一个女人,忧思至此,实在是没出息。
自从心中九分确定慎王被文儿附身之后,太元帝便瞧李佑时越来越不顺眼。
“朕想着,皇后的丧葬便由慎王来主理罢。”太元帝说完这句话,将目光投向了太子。
按照礼制,这丧葬本该由太子来主理。
但是如今,皇帝心中偏向慎王,自然是想给慎王更多机会。
却也怕太子因这命令而心生不满,大吵大闹。
毕竟这些年来,他也是被惯出了骄纵的性子。
太元帝说完这话,却见太子仍就僵硬地立在原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皇帝的话,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
李佑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太元帝注视了许久才察觉,才抬起头,又马上错开了目光。
“父皇......”
太元帝蹙眉,身子倚到龙椅上,“太子,你在想甚么?”
李佑时抿了抿嘴,开口,声音是哑的,“儿臣......昨夜失眠,精神不济,方才有些走神。”
太元帝叹了一口气,“朕方才说,皇后丧葬由慎王主理,你可有意见?”
闻言,李佑时几乎没有反应,声音平淡,“儿臣当然没有意见。”
他缓慢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看向身旁的慎王,“三弟聪慧、冷静,儿臣望尘莫及,自然比儿臣更适合担此重任。”
李佑鸿被太子夸得后背发凉,险些打出一个寒战,脸上却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勾起嘴角,“没想到你也会夸我啊。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李佑时声音幽幽,“是啊。现在知道了。”
李佑鸿:“!!!”
他心中有一个很不祥的预感,奈何太元帝在场,不能表现出来。
这时,候在太元帝身边的赵忠全凑近了些许,道:“陛下,到了您用药的时辰了。”
太元帝抬起手,被赵忠全扶了起来,“那朕便回寝殿罢。”
路过太子身边时,他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挑眉,道:“你变得懂事了不少。”
太子垂着眼睛不看皇帝,很苦涩地笑了一下,“父皇夸赞,儿臣喜不自胜。”
太元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俩可以离开了。
他被扶着坐上龙辇,看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花草,心中疑惑不已。
难道太子也被谁借尸还魂了?
而宫殿内,李佑鸿伸手拽住李佑时的衣袖,“二哥,咱们一起走罢。”
明黄色的背影凝固了一瞬,李佑时的头半侧过来,眯了眯眼睛,“......好啊。”
两人都没有带随从,不约而同地走了宫中最偏僻的那一条路。
此时已经秋深,宫中除了常青树,也种了些用来观赏的枫树。
枫叶鲜红如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石子路上铺满了落下的枫叶,踩上去,会发出因为干枯而格外清脆的断裂声。
两人走了许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佑鸿不停地思考着,堪堪缕清了思绪,先开了口,“二哥今日的心情不大好。”
李佑时:“母后驾崩,我自然难受。”
李佑鸿侧头,去看他的神色,缓缓道:“只是因为现如今母后驾崩,还是与陈年旧事有关呢?”
太子的脚步一顿。
枫树上方有叫声难听的鸟儿在盘旋。
那双空洞的眼中带上了些许狠厉,直勾勾地看向李佑鸿。
他开口,声音嘶哑,“陈年旧事?”
李佑鸿蹙眉,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严肃了起来,“你知道了。”
看见李佑鸿着急了,太子却笑出了声。
李佑时的眼中完全没有笑意,皮笑肉不笑,渗人得很,“我知道甚么了? ”
李佑鸿根本不接他的话,向前一步扯住他的领子,把它扯到了枫树后面,把他狠狠按到了树干上,“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