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得越来越凉,叶晗已经开始着手给男孩们做冬衣,冬天的书生服其实是棉服,布料颜色同原先一样,但内里夹棉,看着很厚实。
这天下午,卫章和其他人一起从明志堂上完课出来,就见到前面一行好多女学生嚷嚷着往书院后山的方向跑。
隐约听到她们在说什么起烟,山火之类的字眼,唐玥在其中看见了唐瑜,大声喊住了她,“阿姐。”
唐瑜几步过来,唐玥问她,“怎么了?”
唐瑜道,“远处峰头好像起火了,那烟冒的在见悟堂都能看见了,我们准备往高处去看。”
卫章他们也跟了过去,爬坡到了高处的山道上,挑开了挡住视线的枝干树丛,果然能见到远处山麓间正在不断腾空的浓烟,还有树丛间的火焰,隐隐冒着红光。
起火的地方离书院很远,当中还隔了悬崖山涧,书院建造选址时第一考量的就是辟火,地势风向周遭水源等等,那火烧不到这里,但这么看着还是怵目惊心。
“我去,这烟也太吓人了。”
“这得烧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多时谢光也来到了山道上,一行人起此彼伏喊着山长,谢光望向远处的面色有些凝重,旁边有人问她,“山长,这火能扑灭吗?”
“人力根本无法扑灭山火,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周围的树全都砍走,减少可以燃烧的源头,但是山火蔓延的速度极快,去做这件事等于去…送死。”谢光叹道,“除了听天由命等火自己熄灭,别无他法。”
幸而今日无风,一个多时辰后,在夜幕降临前山火渐熄,烟也散了开来。第二天谢光带了霍宴和另外几个女学生一道去那边山麓查看,大片林木被烧成了炭色,还有许多没来得及逃走的动物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焦黑的尸体。
谢光道,“隆乾十四年,凉川境内白马山山火烧了半月不熄,山麓山脚千余户百姓死伤无数。
此次大幸,山火没有蔓延开来,但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入秋后天干物燥,这满山漫道铺满了干燥的落叶,一点火星都能点着。”
霍宴听着谢光的话,总觉得她在琢磨什么事,果然没两天后的上午,谢光把书院里所有学生叫到了养性阁前,这次不光是女学生们,叶晗那些男学生也全都被一起招来了。
谢光重提了山火的危险,然后道,“山脚下那些猎户和入山砍柴采摘的农户,她们没有防火意识,经常会在入山时生火,今日我们暂时歇一天课,你们逐户去告诫她们山火的危险,提醒她们入山时不要点火。”
有人问谢光,“她们会愿意听我们唠叨这个?”
谢光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拿出了厚厚几摞红纸来,“这是我这两天亲笔写下的送吉字,你们挨家挨户去送,送的时候她们自然会愿意听你们说话。”
谢光跟前几个学生凑上去一看,就见一摞写着镇宅化恶,一摞写着天赐平安,一摞写着化灾解难,有一摞居然写着麒麟送女。
谢光道,“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进去,但总要先给她们这种意识。”
谢光交代完,点了十多个她觉得能力强一些的女学生,“你们一人带上七八个人,分别负责一片地方。”她又拿了签筒让其他所有人抽签,“一号签跟着霍宴,二号签跟着顾允书,三号签跟着唐瑜,四号签跟着晁远…”
送吉字顺便提醒防火和河堤防涝不一样,没什么危险,又有人带着,谢光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便让男学生们也一起过来了。
卫章上去抽了一根签,签上头是一个贰字。
顾允书旁边已经有了几个人,卫章也站了过去,刚站定就听到有人叫他,“卫虎头。”
霍宴在卫章抽完签走到顾允书那里去的时候就眯起了眼,卫章听见声音看过去,就见霍宴冲他勾了勾手指,卫章左右看了看,朝她跑过去。
霍宴抽走了他手里那根二号签,又从自己旁边一个女学生手里拿了她的一号签塞到卫章手里,再把二号签给那女学生,偏了下头示意顾允书那个方向,那女学生先是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忙不迭跑到了顾允书那里。
卫章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谢光:又来了,这令人头秃的操作
第29章 脏眼
众目睽睽之下,霍宴就这么把卫章换到了她身边,虽然大家忙着从签筒里抽签、去谢光那里领送吉字没多少人看见这一幕,但看见的人还是免不得咋舌。嘴上不敢说她什么,心下道,果然不愧是霍宴,如此明目张胆。
抽签全都抽完,每个人都带着一摞送吉字,谢光便让她们出发。
谢云瓷去拿送吉字的时候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谢光的头,两天就写了这么多,肯定是连夜写的,他极小声对谢光道,“阿娘,我听人说不睡觉会掉头发的。”
谢云瓷说完也没看谢光的反应就抱着送吉字走了,他是最后几个去抽签的,抽的时候签筒里已经不剩几根,抽出来一根二号签,这会便跟在顾允书那组人最后面下了山。
眠山本就山势连绵迭起,地域广阔,地势平坦的山麓上有住户,周边山脚下更多,谢光让十多人带头负责一片地方,到了那里还得再分头行动。
霍宴让其他人也都两个三个一起分头去行事,约好了回来碰头的时辰,自己带着卫章往一个村子里走。
谢山长在这一带声名在外,普通老百姓都听过她的大名,一看见穿着书生服的人说来派发谢山长亲笔写的送吉字,原本有些戒备的都会敞开大门。
有不少在外翻晒稻谷晒肉干的直接见着人就送了,田间劳作的也都去送了,还有不少屋子都没人在家,卫章道,“估计都出去干活了,傍晚可以再来一趟。”
卫章递了送吉字出去便兢兢业业传达谢山长交代的防火大计,告诫人们天干物燥一定要小心火烛,尤其是山里,都是落叶和林木,进山千万不要点火,万一烧起来整个山头和山下的村子可能就都被烧没了。
有人不信他便唠叨旧年间山火烧死很多人的例子,霍宴总是门神一样杵在后面也不说话,走了大半个村子后,卫章怀疑道,“你拉我和你一起走就是为了偷懒。”
霍宴看了他一眼,到下一户的时候她便没让卫章上前,她自己上前去敲门,屋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自己一个人在家,他本来听见敲门声过来开了半道门,一眼看见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霍宴,他又把门给关上了。
霍宴回身朝卫章摊了摊手,“怪我?”
卫章道,“你笑一笑啊,黑着脸吓到人家了。”
霍宴拒绝卖笑,卫章没办法,只能继续自己上,他说多了话有些口干,霍宴递过来一个皮囊水壶,卫章高兴地接了过来,“咦,你还带水了。”
他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把水壶还给霍宴,霍宴接过来没塞上塞子,而是顺手递到嘴边自己也喝了一口。
霍宴收起水壶,偏头见卫章瞪圆了眼看着她,“看我干嘛?”
卫章转回了头,满脑子都是刚才霍宴就着他喝过水的地方直接又喝水的画面。
两人穿过田间巷陌,手里的送吉字已经越来越少,卫章指着前方一间进深不大的屋子,“那里还有一户。”
他走上前去敲门,没人回应,但里头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回头对霍宴道,“没人开门,但屋里好像有人在。”
霍宴走过来站在门前也敲了几下,这次屋里传来了女人骂骂咧咧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霍宴正对门站着,卫章就挨在她旁边,身子微微朝霍宴那边侧站着,这会听见门打开的时候,卫章自觉接下来送吉字告诫防火都是他的事情,因为门开出来的方向在离他较远的另外一边,他侧身对着霍宴想要走上前去,一只脚刚踏出去一步,冷不防后脑勺突然被一只手一揽一压。
卫章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就被霍宴按着后脑压在了她肩窝的位置,霍宴动作太快,卫章的脸几乎是往她肩窝处撞了上去,不过她动作快却不重,卫章没撞疼,就是被她那一下被彻底撞懵了。
然后听见霍宴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道,“这是眠山书院谢山长亲笔写的送吉字。”
“天干物燥,进山不要点火…”
卫章已经不太听得进去霍宴在说什么,霍宴的手还在他脑后压着,如果不是侧过了一点身,他的脸此刻埋在肩窝而不是胸前,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她困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