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家,徐玉郎洗漱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今日季凤青这一抱,让她现在心情都难以平复。这些日子太过顺当,让她失了防备之心,日后,要谨慎一些才好。
这一日沐休,季凤青正在家里看书,就听说嘉敏公主来了。他笑了笑,这个小丫头,在宫里怎么就待不住呢!
“听说你前些日子穿女装来着?”闻人斐说话间就走进了书房,“那衣裳还留着没,穿上让我瞧瞧呗。我可听舅父说,比姑娘还俊俏!”
“合着你今日来就是瞧我热闹的啊?”季凤青说着把书放到书案上,“仅此一次,过期不候。你看不到了。”
“哼!”闻人斐皱皱鼻子,坐到季凤青跟前,伸手摆弄他书案上摆着的西府海棠。
“怎么了?有心事?”季凤青跟闻人斐从小一起长大,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
“母后要给我选驸马。”闻人斐说道,“可是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季凤青倒了杯茶给闻人斐,“说来听听。”
闻人斐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们那样的。”
“新科状元呢?”季凤青问道,“我看你对他态度可是与别人不同。”
“徐玉郎?”闻人斐歪头看着季凤青,“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眼熟?”
“眼熟?”季凤青想了想,“不觉得啊。”
“我一开始看见他,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又是外乡人,就出手替他讨回了银袋子。可是我把银袋子给他的时候,觉得又眼熟又亲切,仿佛是个很熟悉很熟悉的人。”
闻人斐说完看着季凤青。
“你真的不那么觉得吗?”
季凤青摇摇头,说:“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见人家长得好看罢了。”
“才不是呢!”闻人斐说道,“我就是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这天底下的人那么多,总有几个长得相像的。况且金陵跟汴梁这么近,兴许他家有亲戚一直在汴梁让你见到过也未可知。”季凤青说道,“倒是你未来的驸马,才是个大难题。”
闻人斐双手托着下巴,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希望我未来的驸马是个大将军。”
“那你去跟皇帝说啊!”季凤青看着她,觉得这姑娘话本子看多了。
“我父皇母后肯定都不同意。”闻人斐鼓着嘴巴说道,“他们觉得不安稳,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上战场的,可不算好男儿。”
季凤青闻言瞟了一眼闻人斐。
“你这话可是把我骂进去了。难为我还帮你出谋划策。”
“习武之人,习武之人。”闻人斐赶忙拿话找补。
“那估计不可能。”季凤青说道,“你是当朝唯一的公主,皇帝皇后自然希望你一声平安顺遂,嫁个将军,可是要日日担惊受怕。”
闻人斐嘟嘟嘴,眼睛转了一下,说:“我们去找徐公子玩吧!”
“徐公子今日去了许家。”季凤青说道,“况且徐家又不似我家,你怎么忽然上门,人家还不定怎么想呢!”
“那我们出去玩吧?”闻人斐说道,“我都好久没出去了。”
“也不行。”季凤青说完指指堆在书案的卷宗,“这些我都要看完的。”
闻人斐虽然娇蛮,却也知道季凤青现在不比以前。
“那好吧,我带马侍卫去。”她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啦!”
季凤青望着闻人斐的背影,想着她之前的话,这徐玉郎,确实挺眼熟的。他长得,真的很眼熟。像谁呢?
许家,许家老太爷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字含章?”
“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1)”徐玉郎说道。
“你名字里有个玉字。玉,至坚至贵。你这个人呢,虽然品性高洁,却不知刚直易折,取字含章,就是让你含蓄低调一些。”许太傅说完看这徐玉郎的眼睛,“明白了吗?”
“可是龚家那事?”徐玉郎又问道。
“你处理得很好。”许太傅说道,“若是龚家族里没有那个在安顺亲王当侍妾的姑娘,他家是没有人敢报官的。这事本就没有实际证据,他们要的,是龚家的家产。而安顺亲王,要的是大理寺屈从于他的权势。你记着,但凡只求个真相的事情,闹不到大理寺去。”
徐玉郎想了想,说:“我明白了。”
他在许家跟老太爷用了午饭,陪着他喝了两盅桂花酒,喝得他心满意足。
“日后不忙常来看我。”许家老太爷捏着酒盅笑眯眯地说道,“正好陪我喝两口。”
徐玉郎刚想应承下来,一抬头,就看见许家太夫人在门口笑眯眯地站着。他愣了一下,冲着许家老太爷飞了个眼神,说:“师父,酒虽是好物,但是不能过量。”
许家老太爷刚想反驳,忽然福至心灵,悄悄偏过头看过去,虚指了一下徐玉郎,说:“你这小子说得对!”
一老一小笑得像两只小狐狸一般,惹得太夫人也觉得有趣。她家老爷的这个小徒弟,还真有意思。
送走了徐玉郎,许老太爷看向太夫人,说:“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是个伶俐人。不过,配咱家孩子还是差了些。到底是商户,即便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是婆母就不好说了。”
“有道理。”许老太爷捋着胡子说道。
“不过呢,话不能说满。徐家夫人现在在家养胎,等过了这一阵,我下帖子请她往家里做做,瞧瞧人品。”太夫人说道,“我就喜欢他家人口简单,而且,我打听过了,徐家老爷疼夫人,在金陵是出了名的。”
“也好。”
送走了西夏使者,就到了夏日。这天大理寺的人正在整理卷宗,司丞吕施来报,户部侍郎卫映的儿子,死在了汴梁最有名的青楼,环春院。
第27章 (捉虫)
大齐虽然禁止朝臣去青楼, 但是朝臣的家人是不禁的。卫卿未入仕,又在汴梁颇有才名, 加上长得俊俏, 很是风流。闻听他死于环春院,大家都很惊讶。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正是青楼繁华的时候,却闹出这么一桩事来, 环春院的赵妈妈,脸色很是有些难看。
徐玉郎与季凤青带人到了环春院,无关的闲杂人事,都已经离开了环春院。在场的,只有几位歌姬。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 捏着帕子的手,忍不住发抖。
“去看看。”季凤青说完,拉着徐玉郎走上前。
卫卿躺倒在地上, 手指缩成了鸡爪样,尸身僵直硬挺。徐玉郎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 他踩到一颗珍珠,脚下一滑。
“当心。”季凤青一把拉住他, “这个我也见不得, 让仵作验尸吧。”
徐玉郎点点头,他就是胆子再大,这死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死状又这么恐怖,怎么能不怕呢。
仵作上前,先翻了翻眼皮,又对尸身仔细查看了一番。徐玉郎跟季凤青也没闲着,两个人开始询问卫卿当时身边的姑娘。
“卫公子当时什么情况?”
一个漂亮的姑娘眼里含着泪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伤心。她低着头想了想,说:“当时我们在行酒令,奴家鲁钝,已经输了好几次。卫公子好心,便代奴家饮酒。谁承想,一杯酒下去,卫公子便觉得头晕恶心,腹痛难忍。奴家只当是喝了冷酒,谁知道他忽然倒地,之后就……”
那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
“可知道死因是什么?”季凤青看向仵作。
仵作点点头,说:“马钱子中毒而亡。”
“马钱子?”季凤青回忆着之前从书上看到过马钱子的介绍,点点头,应该错不了,症状完全对得上。
“捉只鼠来。”季凤青又吩咐道,“这酒,应该有毒。”
一会儿,环春院的下人从后厨捉了一只,季凤青命人把卫卿酒杯里剩下的残酒灌进去,没一会儿,那耗子就抽搐而死,死状与魏公子类似。
“死因已经确定了,现在就是不知道那下毒的人是谁。”季凤青说完看向徐玉郎,“含章有何高见?”
徐玉郎没说话,他拿起桌子上的酒壶,仔细看了看。这酒壶是耀州青瓷,青中翻绿,很是晶莹。缠枝莲做纹饰,很是精美。
“这壶可有蹊跷?”季凤青问道。
徐玉郎手上一用力,打开了盖子,他往壶里看了一眼,说:“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这是转心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