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马认个亲,说不定,我能让你当个上执鞭马奴。”
司马清冷冷的在心底里骂了一句,作梦,拍了拍黑云,放开了缰绳。
黑云重获自由,在殿前一顿撒欢奔跑,惊得几个宫人大呼小叫的挤作一团。
有人尖叫:“疯马。”
“快杀了这疯马。”
“来人呀。”
喊叫间,黑云冲着站在中央的司马清而去。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刘曜紧紧盯着,而一直藏在殿内未出的羊献容焦虑不安的攥紧了陈妈的手。
就在黑云临近的一刻,她忍不住张开了嘴,“啊……”的声音,被一只手生生的捂在了自己的嘴巴里,她“唔”一声,看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不与她有过深交的拓跋城。
“夫人,不想她死,不要出声,不要出去,更不要去求情。”
他俯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羊献容瞪大双眼,点了点头。
他松开手,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后面带寒色的退开了两步。
陈妈与拓跋城无声对视了一眼,陈妈叹了一声,转身站在了羊献容的身后。
只在须臾间,奔到司马清身边的黑云,突然四足跪折,高大的身躯一下了矮下不少。
司马清身子一纵,跃上马背,轻松无比。
而黑云也在司马清骑上它的瞬间,立即站了起来。
“天啊!”众人惊叫连连,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要知道马伏地让人骑,可以说闻所未闻。
除非那马是人从小养大,或是极度认同对方,否则,骄傲的马,是不会听从任何的指挥,跪接主人上马的。
奇闻,旷古未闻之事。
黑云听话的驮着它的主人,迈着它气势十足的步子,哒哒走了一圈听话又乖巧。
而这些在司马清看来,不过是黑云在一众人的眼皮底下,来了一段夜间小跑。
眼见黑云溜达得欢快轻松,刘曜脸上闪出一片阴沉之色。
“马好着。”他声音里透着质问的道。
石昇急了:“那畜生怎么没病?它耍老子。”
所带随从,各各亮出兵器,作势要扑。
刘曜冷眼看着,不动声色。
那些人纷纷围上司马清与黑云,其中有人,已挥刀砍下。
司马清勒马急转,黑云长嘶一声作人立状。
本以为那些人只为取司马清的命,不料几个突然刀身下沉,专攻下三路,直刺黑云的肚子。
“驾!”司马清嘴中发出一声喝叫,大腿夹跨下马肚,从那几个阻碍的刺客身上飞跃而去。
黑云跳得又高又猛,扬蹄的瞬间,马尾狠狠一扫,与它相隔最近的两人,眼睛被尾梢带到,痛叫着摔倒在地上。
而他们手中的刀剑,脱手向殿前的刘曜飞去,刘曜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一片寒光扑过来。
剑尖直抵他胸口,锐利的锋刺透层层衣料,他能感觉到心口上有如针扎,突然,一片黑色的软布卷过来,裹着那柄凶器,在空中旋出一片银色的光芒,最后在呼呼的风声中,丁零当啷的落了一地。
闻声而动几十条人影,黑如墨,快如虎贲之兽,只在首位飞出的黑色人影之后,便纷纷的拥在了刘曜的身前,一人一剑,目光锐利无比。
羽林卫,藏于殿内,从无人知道他们藏在何处,因为看到他们出现的人,都已经是死人。
而今夜,必有人要死在羽林卫的剑下。
司马清下马归来,快步走了几步,很快被黑衣人围上。
她脖间一片寒凉。
余光看到,石昇的随从,全数被斩于殿前。
“你们说黑云病了?我看它很好。”刘曜怒声道。
石花跪下道:“回相国,黑云发病伤人,是石昇说的,下官未看到。而司马清骑着黑云入城,的确是我亲眼所见。”
司马清冷笑:“这会儿知道说句真话了。”
石花继续道:“我弟弟石昇,也是因为想到姐夫刘俭,死在平阳王手上,他心难过,才会想让司马清陪他到地下。并没对相国不敬。”
一直想为儿子讨公道的石雷,万万想不到,几年来没有驯服的黑云,居然被司马清当狗儿一样溜弯,心中大为惊叹,同时也想不能到底是何原因。
但今日的事,只能是他们石家认栽,因而也跟着道:“是我教儿无方。”
刘曜冷眼看他,石雷无奈,作势要下跪求原谅。
刘曜又一改冷漠,上前热络的拉起已有一只膝盖着地的石雷:“你们兄弟,石昇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他出了差池,我也责任。”
他说得大气,手握着石雷的胳膊,掐了掐:“只是,儿子若要杀老子,那就是逆子,教不好,不如杀了。”
石雷脸上表情一怔,手摸向了腰间的刀。
刘曜冷瞥一眼,又道:“当然,石昇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做出猪狗不如的事。说笑了。”
石家三人,在殿前大闹,已让石家的声望大不如前,而这些,都是拓跋城最想要的结果。
他默默指挥着殿前的羽林军,击败石家军,表面上只为震慑他们,但他真正的目标不仅仅于此。
刘曜看着天边,已泛白,面上已神情困倦,手一搭,扶在一片软夷之上。
他侧目,一旁的羊献容一手扶着他,一手牵着刘熙站在身旁,眉间有隐隐担忧之色,两人对视之时,她又恢复以住的温柔恬静。
“刘熙过来。”他伸出手道。
刘熙上前,握住刘曜的手:“父亲。”
“你看到那些人了吗?”
“父亲,他们在殿前闹事,怎么配称之为人。”
刘曜嘴角扯扯,用帕子拭了拭手心里的汗,低下身子道:“闹事的人一直藏着,不让他们到殿前来,我们怎么杀掉他们呢?”
“父亲,这可是你的寝殿。”
“对,卧榻之上一直悬着一把剑,孩子。这剑现在沉不住气了,露出锋芒了。”
石家一门,自八王之乱起,与□□结盟,一起攻打洛阳,其实,石家对刘曜早有不服。
刘曜原本就只是赵王的养子,且是他某日一起兴起,酒后之言。
那种为扩充自己的兵力,稳定人心才收养的一名奴才,说出来好听,却在众人的眼里不过尔尔。
可是,自赵王被自己的庶弟篡位之后,刘曜一改竭力在养父面前扮演孝子的常态,反而对这位养叔父俯首帖耳。
随着,刘曜战功赫赫,在军中无人能敌,接连攻城拔寨,又是灭晋的首功之臣,因而地位一再上升,位至相国时,他掌内政军事大权,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佝首跪倒的司马清看到刘曜执剑而立,剑穗垂在身侧,穗尾微微弯成一个弧度,在清风里摇曳,她认出他右手握有的正是大晋皇帝所用之剑。
别人都只看到他的这一招兵不血刃之举,可司马清却看到了他背后所隐藏的一双眼睛,静观石家与刘家的争斗。
她分明看到了那双眼睛里,隐着微微的锋芒寒光。
刘熙指着还跪着的司马清:“姐姐受伤了。”
说罢,甩开刘曜的手,冲过去,推打那些黑衣人。
“小孩子不懂事,相国恕罪。”羊献容慌忙道。
第 63 章
“他很好,从小就爱护家人。”刘曜挥手,羽林卫尽数退下,隐身于各宫殿间。
羊献容面色稍稍缓和:“清儿鲁莽,闯下大祸,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教子无方,女孩子成日在马场里,也不是个事儿。”
刘曜:“我倒是想留下她,她肯吗?”
他话中有话,目光游移在司马清的脸上,好一张光洁明艳的皮囊,内里包裹的如水肌骨,足以让每个男人为之疯狂。
“留下?做一个侍女吗?”司马清问。
刘曜眼眯了眯,沉默一会,在位于宫殿内的相国府里,他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唯有眼前这个……
他道:“自是跟你母亲同住。”
母女共伺一夫……他终是说破了。
以前她不愿去想,可事已至此,她别无他法。
“清儿已长大,与母亲同住,多有不便。”
“那就另置一处新殿。”刘曜欣然一笑,遥指毗邻弘训宫的一侧的永训宫道。
羊献容与司马清两人皆是一惊,羊献容不敢接话,半晌,司马清才垂首跪在殿前道:“奴才愿意照看烈马黑云。做相国的马奴。”
羊献容皱眉看着司马清,她不明白,为何她的女儿宁愿为奴不肯委身于刘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