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王导凭着他游走君臣间的手段,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江东的北族南族之争,从未断过,司马绍只能依靠他暂时安于现状。
无人真的想做出一番事,都寄着用权力换特权,失去斗志的王朝,一派平庸之象。
平庸有平庸的好处,少有大战打,死的人较少。
但平庸有平庸的短处,总有万丈雄心不死的胡族首领,领兵占城杀人。
南迁人越来越多,混杂的各族人,产生出一种被迫的融合。
声讨王敦声音经过月余的发酵,上表要严惩罪臣的正是陈三与苏俊。
连同王隐,也上书表明,在家中发现了私刻的玉玺,私制的龙服,还有罗列了他设百官,司仪等等僭越的事项。
这些并非刚刚才有,而是早在晋元帝时,便一直存在。
王导眼看着,当看不到。折子扣着,被已司马绍问起,他才明白这事,是皇上要查。
他的明哲保身再次发挥到极致,交出一切证据,不再过问。
王敦的棺木送到建康时,被劫了去。
也不知是谁先发现的,在朱雀街口,王敦被取尸跪地,斩首戮尸。
一时间,将整个建康城沸腾了。
子夜。
昭明殿灯影绰绰。
一场庆祝的夜宴才刚刚开始。
司马绍歪在美女的身上,就着她的手,饮下一杯酒。
复又端杯想喂美人喝,美人只轻轻一住,含羞的道:“皇上,奴家有了。”
“有了”
“嗯,太医看过,四个月胎稳了。”
“好事成双。”
司马绍向身边的小太监道:“赏。”
在一片嬉笑声里,传出带着喜庆的声音响彻宫殿,“封刘美人,庆妃。”
“那皇上,我生了儿子,可是能跟庚娘娘平起起坐了?”
“你现在跟她有何区别?从王敦家抄出的东西,哪一样不是选最好的送给你。”
“我有没有最好的不在意,我们的儿子,可是要最好的。”
“自是我们的儿子当太子。”
捧着药站在外面的太子妃一怔,旋即转过身,夜空繁星亮似碎银,月亮不见踪影,她长长的影子映在殿门上,变形扭曲。
低头一瞬间,泪滚出,滴在碗内。
司马清远远走来,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听到太子妃跟旁边的侍卫长询问:“今日何事让皇上如此高兴?”
侍卫长拱手:“娘娘,不知。”
“不知?”
太子妃眼中露出精明,冲他身后的司马清道;“长公主这么晚过来,许是知道些什么的。”
长公主?
新上任的侍卫长脸上露出微惊之色,快速的转身,垂首道:“长安主有何事?”
司马清眼扫他惊慌的样儿:“远处看到这里灯火通明,来看看。”
“后宫入夜后,不可随意走动的。”
司马清脸上一僵,从前从未听过这种说法,或是说有这种说法,但以前从未有人拦过她。
她并非真的想闯宫,而是傍晚时,拓跋城不辞而别。
她一直等到夜里,也未见到他回来。
小琪告之,拓跋城走得急,且并不是从宫门走的,而是潜湖,随着湖水的流向,一路逃出。
她去找时,只看到湖边有一长串的脚印,寻了一路,脚印消失在昭明宫的后院。
那里是帝后的寝宫,通常初一十五,皇上会陪着皇后。
但司马绍没有急着立后,登基后,一直全力安抚缘自以王敦为首的来势汹汹的躁动。
所纳的良家子,半数是出自王家,个个出挑美貌,而且行走坐卧,都有模有样。
看得出经过了一番□□的,这样一来,他们的出现直接威胁了太子妃。
太子妃出身名门望族,一直以来贤慧出名。
司马绍在前方平乱,她也安分守己的领着一众良家子,呆在后宫里操持宫中事务。
只是,现在,她瞧太子妃脸上难看了许多,之前的温良之色,已渐渐退去,换成一副努力平息内火的压抑苦笑。
“今日朱雀大街上挂着的……唉你可见着了。”
司马清都走出好几步,却停住,回首向那侍卫长道。
侍卫长哆嗦的道:“是是鲜卑奴所为。”
“什么?”司马清脸上一冷,“禁军扶灵入街,让一个奴隶做下了这样的事?”
侍卫长不敢再说,扑通跪下:“对方有好几人,出手极快,且王司空不许追击。”
“哦?逃去何方?”
“曾城的方向。”
“你们就此认为是鲜卑人做的?”
“那自然。”
司马清目光向太子妃的脸上扫了扫,她避开她锐利的眼神,眼角露出一丝难堪。
司马清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向殿门走去。
侍卫欲拦,司马清挥手劈下,一记又狠又烈的耳光,刮在那侍卫的脸上。
对方抽刀,太子妃在后低喝:“她是长公主!”
侍卫委曲的低下头。
但他仍未让。
司马清伸出自己的右臂,剑尖抵在了广袖的边缘。
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只见寒光闪闪的剑尖顶着袖子缓缓上推,露出她从不示人的右臂。
臂上的皮肤已生出,只是与手背上的皮肤颜色不一样,本应该是白净的肤,眼前却是一片皴裂的红色。
这种皮肤长在男人身上都觉得难看,何况生在一个美人的手臂上。
侍卫吓了一跳。
“你们的家人在这座里对吧。”
“嗯。”
“我曾为守护这座里的百姓,流过血。”
“……”侍卫,“谁没有流过血?”
“你们守的是这道门,还是护的是这座城?”
“……”
“让开,不要让一个曾为这座流血的人,心生悔意。”
侍卫的头更低。
司马清皱眉头,伸手拔出侍卫的刀,刀尖抵着那侍卫,“现在你不为难了。”
侍卫出奇的配合,推门,进入,没有一丝停滞。
随后让在一边,夸张的冲里面呆看着他们的一众人喊了一嗓子:“长公主,你喜欢在下的刀,在下给你就是,别别别,这刀真的能杀人。没有生锈。”
司马清几步跨进,目光定定锁在司马绍的身上,他在就好,刀一挥扔在了殿外。
众人吓得四散,除了一直卧在殿中的司马绍。
他神色微愕,拉扯了一把胸前的衣衫,口气还算温和的道:“有何事,临海?”
司马清见太子妃捧着药跟进了进来,遂道:“皇上,用药了。”
太子妃不敢上前,只壮胆等着。
司马昭不耐烦,但又不能驳司马清的面子,道:“每两个时辰就要进药,我全身都是药味了。不喝不喝。”
司马清冷笑:“那是,如今有罪的死了,有功的封了,皇上自是无药自愈了。”
司马绍神色不自然,站起道:“临海,你累了,回宫休息去吧。”
司马清道:“我要出宫。”
司马绍挥手,咳了几声:“不准。”
司马清忍耐的道:“王敦已除,我留下有何用?”
司马绍摇摇头,手指点了点司马清所在位置,带着醉意道:“没有你在,辽北的拓跋城如何能听话?你是他的最大掣肘,留下有大用。”
司马清淡淡道:“这话,是王导说的吧。”她冷笑:“皇上何时真的能自已拿主意,能庇护你的家人。而不是连处置一个要夺你江山的罪臣,都要看臣子的脸色。还要借助旁人力量,去解自己的心头能。”
司马绍悻悻背过身,“谁说的?这是我的主意,我亲自去办的。”
第 193 章
他目光之中闪过少有的凌厉,男子眼中的威吓,可以让多少女人害怕。
因为那眼底射出的光芒,有如发怒的前兆。
雌伏脚下的女人,或许能得一时半会的安宁,可从此在君王面前,在以这种所谓的男权威仪相威胁的阴影下,再无半点尊严可言。
时时想着他的心思,一刻不敢懈怠懒散。
司马清却冷冷相视,忽的高挽起自己的右袖,伤痕累累的右臂上,早无那日他亲自刻于司马清臂上的血诏。
但他却不敢直视司马清,不安的移开目光,神色冷峻的道:“临海,放肆!”
“君王许临海的血诏,刻骨铭心。
临海犹记周大人,刁大人,为国捐躯。
一片亦心忠诚,热血报国。
所以,我没有跟皇上要赏讨封,更劝代王,不计旧事,共同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