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天,赌地,最后一把赌掉自己的身体,着冰河解冻,将自己压在了石头下,冰凌切割着他的身体,放出全身的血液河水带着巨毒流过杀牛的地方。
他的身体每一寸都是毒源,他的每一滴血都融进了河水里。
司马清无法再用看待一个嗜赌成性的赌徒的目光投向石头下的灵魂,他死了,如同牢头所说,死可以,但要有价值。
举目望北,北极星居北不移,灿烂异常,一颗流星从天边滑过,最后落向了北极星所在的地方,一片银辉过后,北边的星星慢慢多了起来。
回望平阳城,城墙上挂出了一面绣有“双鹿”的旗。
渔猎文明的图腾有很多种,有狼有虎,中原有龙有凤,而鲜卑族,他们喜欢的是鹿。
“司马清是罪人!”
她本已疲倦的心,被温婷这一句刺得惊醒。
“我是罪人?”司马清赫然睁开眼,身上原本沉重的担子似乎又再多压一成,走到温婷的跟前,“你亲眼看我下毒了吗?”
“对。”温婷睁着大眼,面不改色的道,“我看你反红衣小厮按在水里,把他淹死。”
“淹死?”司马清冷笑,“你见过淹死的人是什么样吗?”
温婷脸上一片寒色。
“反正就是你,不是你……”
司马清不甚其烦的打断道:“我连红衣小厮在哪我都不知道,你却知道他在河里,看来,最后见他是你不是我。”
刘鹏侧目道:“清儿,红衣小厮可是跟着你入营的。”
司马清无奈:“他在哪我不知道,谁能找到他,还我一个清白。”
温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带着几分失落之色,“明明就在石头下压着,可惜无人敢去把他捞上来。”
司马清心道,好歹毒的女人。
刘鹏转身向段参将看一眼,段参将走已的跟前道:“姑娘,得罪了。”
随即拉起司马清往河岸边走,司马清打了一个趔趄,他扶了一把,大声的道:“大将军这在还你清白。”
司马清扶着他的手站起时,他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下河就是,一切有我。”
司马清来不及细想,扑通几声,踏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立在石块边借着火把的光亮,终于看清楚石头下的人。
司马清不忍直视,胃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连扶着他下河的段参将,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忙将她连拉带拖的扶上了岸边。
司马清大吐特吐,半晌直不起腰。
段参将低头道:“石头压在整个人身上,怎么可能是溺水,分明是有人先杀人后将尸体压于石块之下。”
刘鹏听闻掩鼻退了几步,口气温和了些:“杀人藏尸于河中,清儿虽有些功夫,但杀自己带来的人,她断然不肯的。”
“红衣小厮明明是她带来的,她想谋害您,她想让您退兵。”
刘鹏双眼眯了一会,别的不信,但司马清想让她退兵,他是相信的。
她为了某个人,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押下去。”刘曜快刀斩乱麻的道。
司马清呕得惊天动地,早已无心说话申辩,只切切的看着河面上的石头,目光数度欲涌出泪水。
段参将扶住她,不吭一声的往她的营帐走,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士兵被抬出营地,司马清再也撑不住了,身子直接软了下去。
夜色如渊,寒风转暖。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
司马清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有人细语。
“大将军为何不杀她?”
“她也下了河,却不死,所以就没有杀。”
“什么意思?她下河了没有死?她有天神庇佑吗”
“是不是有人庇佑我不知道,可是她是大晋的公主,这个身份足以保她不死。”
司马清听得昏昏沉沉,一会又头痛欲裂,后面再说什么她再也听不见。
帐外响起一声号令,刘鹏下令下军拔旗弃营。
军中死人越来越多,不走就是等死的传言,已经传遍整个军营。
余下的数百人,已无心再战,连住在这里都觉得会在一闭眼后,就再也睁不开眼的恐惧感,让上下官兵个个都对离开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因而命令一下,营中一片鸡飞狗跳。
相比之前壮志凌云的征伐叛臣,现在只能用扫兴而归来形容。
刘鹏进到司马清的营帐内,看她一直昏迷不醒,坐下握着她的手道:“司马清,你被拓跋城给卖了,你知道吗?他为了逼退我们,拥有自己的军队,连你都给算计进去了,你明白吗?”
第 111 章
司马清幽幽醒转,似听到似未听到的看着他。
刘鹏高大的身影挡往了外面射进的阳光,她转过脸时,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半张脸在阳光下苍白无血,享受着少有温暖光芒,另半张脸陷入黑暗里清冷倔强着。
刘鹏:“你是留下来,还是随我走,你说句话?”
“是我出城来找你退兵,他从未想让我出城。”司马清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刘鹏皱眉:“好,今日不跟你再计较这些,等有一日,你亲自问他便知道了。”
司马清闭上了眼,面上看不出悲喜的道:“若死一人,能五千人生,刘鹏你做何选择?”
刘鹏不耐烦起来:“他妈的别人的死活跟我何干?”
司马清:“人人如你所想,你就不会拥有为你效命的军队,不配统治为你耕作的百姓,君轻民贵,你认得却不懂。”
刘鹏:“拓跋城是君吗?他不过是个奴隶!”
司马清:“你们刘~氏一族灭晋称帝,可你们又姓刘吗?与汉朝结成姻亲,崇仰汉朝改姓为刘,追根溯源你们又是什么?”
刘鹏站起,在帐中踱步,握刀的手已不听使唤的在发抖,如果不是司马清已虚弱到连话都大汗淋漓,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手中的刀只怕早已抽出,砍向那个挑衅他的人。
内心的妒嫉、愤懑、憋曲缠绕着他的心,连最后一点温情和欲念也被她的拒绝而生出了杀意。
“司马清,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一忍再忍,不是我不敢,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看不到吗?你没有心吗?”刘鹏将她从床上拎起,手指重重的捏着她的胳膊,完全忘记当初是他命令她下河把尸体捞上来。
他看着她已凹陷下去的脸颊,发白的唇,手指的力道不由的轻了几分,尸体带毒,毒入体内,不死也残。
他甚至于想到,司马清一再为拓跋城伤了他的心,他宁愿拓跋城和他都得不到。
他做了。
可他又后悔了。
“刘鹏,你父亲灭了大晋,别人可以不恨不恼不记,可我不能,我不可以,我也无能为力。”司马清喘息间,恍惚感到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多少年了,她已经忘记泪流出来的味道是咸涩的。
人在软弱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说出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也想普普通通的过活,可是生命里总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往未知的方向前进。
她退不得,退便是成为强权的玩物,流连在男人间的戏码,她痛恨她拒绝她反抗。
司马清支起身体,指尖抠着床沿,“你们五族混战,将中原之地当成猎物一样争抢分夺,你们要的只是茫茫大地上的食物富财,却从不想这东西不是白来的,有人才有创造,有人才会有你们所要的东西。可是你们从不认为人才是财富来源的根本所在。抢啊杀啊像禽兽一样的对待跟你们一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这样的人?”
刘鹏一把将她拖出营帐,口中骂道:“你是个疯女人,疯女人,你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司马清你不能像你母亲依附我父亲一样,依附着我吗?”
“不想。”司马清鼻头渗出一层又一层的汗珠,身子摇摇晃晃的看着营内外闪过的撤退士兵,“就此结束很好。”
“……”
说这些,耗尽司马清所有的体力,她从走入刘鹏的军营起,只想到了不能让他与勒准联手,至于如何让他退兵人,她是没有半点法子。
直到被段狼送来,她才明白,为何拓跋城说段狼是头野性十足的草原狼,隐忍、城府、狡猾、残忍,连同伴都可以用来算计,他的确足够狠。
司马清曾听拓跋城说起过一件往事。
拓跋城小时候曾在野外捉到过一对狼母子,因为孤独,他一直养着那对母子,小狼很可爱,跟小狗一样又粘人又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