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友在外头应和道:“怎么会,怎么会……红枣,这澧城,可是大大的有名呢!”
红枣撅着嘴还在生气:“有什么有名的?我怎么不知道!”
徐大友笑眯眯的好脾气:“你是姑娘家,又在上京城里长大,自然不晓得。这澧城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盛产美酒,近年来还从西洋那边儿引进来一种葡萄酿出来的酒,味道甘醇甜美,便是姑娘孩子,也很喜欢。”说完,还不待红枣接话,他带了些讨好道:“红枣,我想着你定然也是欢喜的……你不是最喜欢吃好吃的吗?”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内,天色还早,夕阳未落。坐了一整天的车,颠得整个人都要散了架,千香索性跳下车来,和红枣一道步行,两个男人自然也是同意的。只是还没待千香站稳,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猛地朝这里摔下来,倒在马车的前面。
千香吓了一大跳,慌忙上前去扶起他,还没看清他的长相,感觉身子被大力的一撞,当时心下便叫不好。
果然,她伸手一摸腰间,系着的荷包不见了!
那荷包跟随她多年,里头装着的银钱倒不是很多,只有一样是她万万不能舍弃的,便是她这一路上,经过洛城,淮安,浮玉山,梅山等地,所见所闻,学到的那些新奇的厨艺,全都记在这一本小小的册子上,随身携带在荷包里,方便她记录。
现在荷包丢了,可不是天大的事儿么!
但那小小的身影溜得极快,在人群里左钻右窜,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的尽头,千香欲哭无泪,想追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蔚百里见状,飞身上前,但地形不熟,竟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刚到这里就遇到这样的事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千香暗暗嘀咕着,也不敢再在路上行走,钻回马车,坐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其实册子上记录的东西,十有八九她都已经学会了,但厨艺若是久久不练习,下手便会生疏,有些奇异的食材和制作方法,根本不可能长时间锻炼,是以她只得通过这样的方法,日后提醒自己,也为后人留下点东西。
现在……东西没了。
千香垂头丧气,蔚百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马车继续行驶,来到一家客栈前。
在梅山住的实在条件太差,因此蔚百里特意找了家极大的客栈。小二殷勤上前牵过马车,红枣跟在千香身后,一边走一边回头感叹。
客栈名叫“繁盛居”,外面看着不显,进了里头才发现,最外面一片,乃是一处酒楼,规模竟不比满香楼小。仍旧一楼为大堂,二楼是雅间,千香隐隐望去,竟然也还有三楼。只是上头窗户紧闭,看不出是什么。穿过大堂,通过一道木门,打开来看,便是一处游廊。虽是深秋,但游廊四周开满了野菊,深深浅浅的明黄橘黄色,看起来温暖雅致。而不远处的庭院里铺满了细小的白色石子儿,一个个便好似被人清洗过一般干净,白色石子路的尽头,种着一排排的桂花树。
时值深秋,桂花也开得繁盛,空气里香气浓郁,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再往前走,便是一处处的小小木楼和竹楼,外头挂着灯笼,看起来井井有条。
千香他们住的是寻常的房间,那小二将人引到木楼下,这才笑眯眯开口:“几位客官,咱们繁盛居的客房啊,就在这儿了,您看,就住在一楼可好?靠近院子,方便赏景,这桂花菊花的香气也能轻易闻到,后头还有一眼泉水,从山上引下来的,甘甜无比。”
千香问道:“咱们住在木楼里?那竹楼呢?住的是些什么人?”
小二笑道:“客官住的是中等房,那便是木楼了,这木楼所用的木头,乃是咱们澧城特产的一种香川木,气温芬芳不说,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冬暖夏凉,极为爽利。那边的竹楼,则是用本地的大青竹做的,咱们澧城别的东西不多,泉多,泉水多了,这竹子自然也生得多,所以竹楼是给下等房的客官住的。”
这小二有点意思,蔚百里饶有兴味的瞧着他:“这么说,那上等房是什么样的?”
小二笑答:“这上等房,用的其实也是香川木,但那样的香川木,没有一丝蛀虫的痕迹,每年要更换的。且都是单门独院儿,有二三人的,也有一大家子的,自然也有单人的。院子里还有泉水,不用出院门,就能尝到最正宗最纯粹的醴泉呢。”
他口齿着实伶俐,四人都笑了起来。这一晚睡在香川木的屋子里,果真是气味芬芳宜人,千香便是在梦里,都好似闻到了桂花香。
第二日一大早,她是被小二的敲门声喊醒的。
第59章 双更啦
千香穿了衣裳,梳洗之后打开门来,发现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中年女子站在那里。
她大约四十岁,生得很是白净,面容娴雅,手里拿着一只荷包。那荷包浅蓝色的布料,上头绣了一朵粉色的芙蓉花,赫然便是千香昨天傍晚丢掉的那一只!
千香又惊又喜,那女子已然开口:“顾姑娘,这可是你的荷包?”
千香点头,万分感激的笑道:“是,是我的,大嫂如何得知?”
那女子笑道:“我姓顾,说来咱们还算是本家。昨个儿你在街上丢了荷包,我便使了人去追,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却没想到竟是追了回来,这也是顾姑娘的运气。”
千香点点头,打开荷包一看,里头的银子不在了,但那薄薄的小册子还在里头,心里已经非常开心:“多谢顾大嫂,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快吩咐,这荷包里的东西,对我实在很重要。”
听了她这话,顾大嫂的神色并不显得轻松,反倒更加凝重起来,望着千香的眼神也添了几分犹豫,千香微笑着望着她,她这才开口:“说到帮忙……实不相瞒,顾姑娘,我确实有件事,想要恳求姑娘相助。”
千香有些奇怪:“什么事?大嫂尽管说来。”
她刚才的话确确实实是一片诚心,但她其实以为,在澧城,她人生地不熟的,能帮到的忙实在很少。
“我夫家姓赵,乃是这澧城中的一名书生,可惜他天生愚钝,苦读了三十年书,也只得了个秀才,这之后,就一直举步不前。”顾大嫂嘴边带了一丝苦笑,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虽然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却有个见不得人的喜好,他好赌。”
“啊?!”赌徒,十赌九输,往往都是输的倾家荡产才算完,那些赢了钱的人,少之又少。千香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想来这顾大嫂,不,是赵家嫂子,应当也遇到这样的麻烦了。
难道……是想找她借钱?
千香想想觉得好像不大可能,便继续耐心听下去,那赵家嫂子又羞又窘,但情势所逼,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羞红着脸继续说下去:“我原是外地人,嫁到这儿来之前,家里是开饭馆的,虽然生意不好,但勉强也能糊口,这糊口,也是靠了一本家传的秘籍,鹿肉。”
“鹿肉?”千香睁大了眼睛。不怪她惊讶,实在是在萧国,鹿肉虽然不算特别名贵,但也绝对是稀罕之物,寻常人家是决计吃不上的。这赵家嫂子虽然衣衫整齐干净,但穿着打扮,并不像是有钱人家,怎的会有这样的东西?
那女子继续道:“我丈夫输了钱,实在没得抵偿,那赌坊的人便要拉他见官,还说要砍掉他一条腿!我害怕,只得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可以抵偿的法子,正巧这时候那赌坊的老太爷得了一只小鹿,想要吃鹿肉,听说我家祖传的秘籍,便要我去做给他吃,然后将秘籍教给他家的厨子。”
千香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嫂,你可是不舍得那秘籍?”
赵家嫂子摇摇头:“若是这样,哪里还要烦扰妹子你?实在是那秘籍早在十几年前,便被我那贪玩的孩儿给烧掉了,到如今我哪里去找一份来?况且我是家中次女,父母长辈并未传授过多的厨艺给我,我哪里会做什么鹿肉?”
她这样说着,眼眶已是红了一圈,千香却不由得有些警惕起来,她来找自己,难道是要自己替她做菜?可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做呢?
那赵家嫂子继续道:“我没办法,丈夫已经被人拉去了。妹子,你看在嫂子的份上,可千万要救我们全家啊!”
说着,她双膝一软,竟是要给千香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