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扮白月光虐渣那些年(5)
“快要深冬了。”萧鎏霜喃喃道。
念秋矮身为她奉上一盏刚沏好的热茶,随后恭敬道:“主子是如何打算的?”
“也不必太着急。”萧鎏霜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开春的时候同陆家的人一起上京,以陆氏的名义,更名正言顺。”
叶栖渔听着主仆二人对话,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偏偏组合在一起,她就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放下茶盏,萧鎏霜想,陆俨那只老狐狸,差不多也该跟自己摊牌了。
叶家已经是一艘沉船,怎么还会有人忠心不二,誓死追随?
就不知道这老狐狸,肯出怎样的价码来斩断昔日与叶家的联系。
陆氏后宅,陆景昭恭敬地向上首面容温柔的妇人行礼:“儿见过妾母。”
这身着月白色直裾的,正是陆景昭的生母,陆俨的第三个妾氏——常氏。
“快起来。”常氏连忙道。
陆景昭向来孝顺,每日向嫡母问安之后,也不忘来看看生母。
毕竟是亲生母子,也没有太多礼数,陆景昭行了礼,便起身在常氏身旁坐席坐下。
常氏看起来不过三十许,屋中燃着炭火,她的气色看起来十分好。
因着陆景昭在外掌管着一部分家族产业,比起那些未有依靠的侧室,府中上下对她的态度算得上恭敬,也从不会短缺了她什么用度,在这般情况下,她的日子当然好过。
常氏看着陆景昭,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陆景昭有些奇怪:“妾母可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儿子,但凡儿子能办到,绝不会叫您失望。”
但得了陆景昭这句话,常氏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微微垂下头:“景昭…你素来是个有本事的,因着你受你父亲青眼,在外打理家业,这府中上下才肯高看我一眼。”
“你这样聪明,偏偏没有托生在主母怀里,做了我的儿子,便是千般万般的才智,也不能同嫡出的郎君一样跟随先生学习,只能早早开始打理庶务…”常氏说着,拿帕子掩住了眼。
陆景昭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却只能安慰道:“妾母何出此言,能做您的儿子,是我的福气啊!”
常氏摇摇头:“如今你弟弟也年纪渐大,他同你一样聪明,可就因为他是我所生,嫡出的郎君在他这个年纪去了林氏家学读书,他却…”
陆景昭抿了抿唇,这不是他能解决的事。林氏百年传家,不是如今的陆氏能比得上的。若非陆家主母与林氏有救,陆氏的郎君也没有机会去林氏家学求学。
常氏抓着陆景昭的袖子:“景昭,阿母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啊…想想你弟弟…若有机会,帮帮你弟弟…”
被生母这样祈求,陆景昭如何能说一个不字?他连忙点头,心中却很是沉重,他如何帮得了?
离开常氏的院子,甫一出门,陆景昭就被家仆拦住,言道陆俨要见他。
父亲要见他?陆景昭心里觉得不对,他脑海里迅速划过一个念头,却没被他抓住。
家仆领着陆景昭到了书房,陆俨负手站在书架前,背对着门,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儿见过父亲!”陆景昭不敢怠慢,请安道。
陆俨这才回过身,他神情肃穆,抬手挥了挥,书房中的家仆便悄悄退了出去,还将门紧紧合上,房中顿时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上前来吧。”陆俨坐在桌案旁,淡声道。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墙角香炉有缕缕青烟飘浮而上,半开的轩窗能看到窗外缓缓飘落的细雪。
“你可知道,前日来的女子,是何来历。”陆俨这样说。
第四章 折辱
陆景昭心中一凛,回道:“她握着“叶”氏玉牌,那是大家族方有的身份证明,但当今陈国,似乎并无叶氏一脉。那日听父亲与她对话,叶氏似乎早已陨落,这位女郎,正是侥幸逃得性命的遗珠。”
“你果然聪明。”陆俨叹了口气,也不知叹的是什么。“你如今还未及冠,自然是不知道的。叶氏——孔雀台十大世家之首的叶氏啊!”
“可孔雀台十大世家之首,不是尹氏么?!”陆景昭吃了一惊。
陆俨笑了一声:“成王败寇,叶氏曾经压在皇族严氏和其他世家头上那么多年,一朝覆灭,他们自然希望将叶氏的影子尽数抹去!
你可知道,叶氏昌盛时,叶家长女,便是皇族太子也要小心赔着笑脸,更别提他人。只有将叶氏彻底从陈国抹去,才能叫他们忘了昔日被叶氏压在的头上的回忆呵!”
陆俨的眼神很复杂,嘲讽,悲悯,唏嘘,亦或是兼而有之。
世人多健忘,即便赫赫扬扬如叶氏,十五年之后,也早已被遗忘在脑后。
陆景昭沉默了一瞬才道:“那位女郎,便是当日的叶家长女?”
“是啊,叶家长女叶栖凰,叶家凤凰女,叶氏女君。”陆俨缓缓道。
“皇族与世家如此忌惮叶氏,又怎么会让身份尊贵的叶氏长女逃出?”陆景昭本能地觉得不对。
他没说出口的问题是,陆俨是不是弄错了?仅凭一块玉牌便能确定身份?
“她的确就是叶栖凰。”陆俨笃定道。“十多年前我曾见过她,那一张脸,不会有错。”
这世上总不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陆景昭便沉默了。
室内一片静谧,恍惚间似乎听到窗外枝头有雪坠落的声音。
陆俨终于再次开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氏那般的大家族,总有些我等揣摩不到的法子保住血脉。只是啊,这位叶家女君十五年之后归来,恐怕来者不善。”
“叶氏固然对我一族有大恩,有恩该报,但我不可能让整个陆家陪她走这条无光的前路。”
陆俨对萧鎏霜如此礼遇,除了念及当年叶氏援手,也是为着他忌惮萧鎏霜背后可能存在的力量,只是这一点,不适合诉诸于口。
“景昭,从此,你便跟在这位女君身边效力。”陆俨死死地盯着陆景昭,眼中满是决绝。
陆景昭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久久不能回神。
“我会将你从家族除名。”陆俨从袖中掏出一卷绢帛,小心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陆氏历代族人姓名,陆景昭自然也在其上。
在这个时代,除族是比死更加让人屈辱的惩罚。陆景昭双手紧握成拳,面色惨白。
他的父亲竟是打算舍弃他,他跟在萧鎏霜身边,是陆家对叶氏的诚意;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于陆家不利之事,只要揭开他早已被除族之事,那萧鎏霜所做的一切,他为萧鎏霜所做的一切,都与陆家无关。
这既成全了陆家的忠义,又保住了陆家的清白!唯一牺牲的不过是他这个小小的庶子罢了!
“父亲…”
陆俨避开他的目光:“为父知道,这对你不住。你随那位女郎离开之后,我会送九郎去林氏家学。”
九郎便是陆景昭一母所生的亲弟。
陆景昭没有说话,他忽的想起之前母亲常氏的一席话。
“景昭,阿母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啊…想想你弟弟…若有机会,帮帮你弟弟…”
他的一颗心仿佛浸在了冰水中。
偏偏这时,陆俨又道:“这事我已经同你生母说过,她也是同意的。”
这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景昭的双手无力地松开。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已经什么也不必说了。
陆景昭惨笑一声,站起身,向着陆俨深深一拜:“以儿一人换取阖族平安,这是儿的荣幸。儿受父母生养大恩,此番终于能报父母。”
陆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陆景昭心中有怨,但这已是最好的选择。陆景昭无论年纪还是头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从桌案上拿起笔,蘸了墨汁,对着绢帛上陆景昭的名字重重一划。
“儿此行恐无归期,还请父亲保重身体,儿只愿,父亲母亲,长乐无忧。”
陆景昭闭上眼,掀袍跪下,向陆俨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站起身,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径自退下了。
自今日始,吴郡陆氏再无陆景昭,所谓父母,兄弟一场,原来也不过如此。
疏影苑。
“那陆俨竟敢拿一个小小庶子来敷衍主子,婢子…”念秋面上闪过一缕杀气。
倚着窗看雪的萧鎏霜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过一无足轻重的蝼蚁,何必与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