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真的错了(53)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是谢了罪,传唤影卫进来。
窗外的雪肆意飘落,萧翊敛目,坐在案前沉思着什么。
李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事,皇上要告知孟大人么。”
依照方才影卫所禀,端王谋反案的内情,若被孟镜知晓,或者传扬出去,对皇上和孟大人而言又是一场风波。
“朕该怎么说呢?”萧翊揉了揉额头,“朕若告诉她,她能不能接受还是一说,若朕不告诉她,倘使她有朝一日知晓内情,又会不会怨朕?”
说与不说,都是艰难,萧翊竟为小小的抉择所难。
李即道,“依老奴看,这事孟大人也不一定能知道。知晓内情的统共就那几个人,孟夫人也必定藏着掖着,皇上不说孟大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况且......皇上同孟大人关系刚好,端王一案中......先皇......”说到这里李即顿了下来,毕竟牵扯到皇家,他不敢置喙,于是也不点明,只是继续道,“还是不要让这种事坏了您和孟大人之间的情分。”
萧翊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是按照孟镜的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能轻易罢休?
他若原原本本说了,毫无欺瞒,她还是因着往日恩怨迁怒于他的话,他大可以再把她哄回来。倘若一日她自己发现了端倪,那他在她心里就是欺骗,是一个为了私欲把她蒙在鼓里的骗子。
“不。”萧翊摇头,“朕得告诉她,天大的事,她若扛不了,那朕替她抗。”
明日吧,他看着窗外的雪,心道明日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当天夜里,一辆马车从沈府穿街过巷停在孟府门口。
孟镜还没睡下,正在灯下绣着荷包。荷包上的针脚又粗又大,凌乱着张牙舞爪地组成了一只水鸟的图案。
她聚精会神地埋头苦干,平儿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公子,夫人让您过去呢。”
“啊?”孟镜抬起头来,“说了什么事吗?”
“没有。”平儿说,“听夫人身边的姐姐说,挺急的,让您不要耽搁。”
孟镜快速收了针脚,用剪刀把线剪断。然后把荷包同自己的官服放在一处。
开门出去,明亮的雪地下,平儿掌着灯。主仆二人走进这冰天雪地里,孟镜想不通,“是什么事让母亲这般急着找我。”
平儿脑袋一向不灵光,这个时候倒很前所未有地灵活起来,他拍了拍脑门说,“我知道了,表少爷方才来过,不过一会儿又走了,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告诉了夫人,夫人才急着唤您过去呢。”
“表哥来过?”孟镜停了下来,“都这个时辰了,又这样大的雪,他来做什么?”
平儿认真的思索了半晌,摇着头说,“不知道。”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孟镜也想不明白。
一进梅院,就看到母亲站在屋檐下,孟镜朝她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
沈氏沉着脸,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丫鬟自己孟镜身边的平儿,淡淡地说,“你们到院外去,我同公子说话。”
叫她这样,孟镜的心猛的提了起来。她不知道沈氏要说什么,她只是心里隐隐不安。
二人进屋,孟镜将门阖上,沈氏背对着她,冷道,“你同皇帝怎么回事。”
“母亲怎么知道的。”孟镜压抑住内心的不安,若无其事地说,“我心悦他,他亦心悦于我,我想同他在一起。”
沈氏猛的转过身来,她不解地看着孟镜,冷声道,“皇帝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表哥不好吗?你安安心心同你表哥在一处不好吗,非要去招惹不好招惹的人?”
“萧翊他......”孟镜上前一步,握住沈氏的手说,“母亲,萧翊他很好的,他对女儿很好,他跟别的皇帝不一样。”
“无论是谁坐到那个位置上都一样。”沈氏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停顿了一下,低低地问,“你同他到那步了?他,他有没有......”
孟镜那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忙截住她的话,免得她继续胡思乱想,“没有,我和他之间,不是您想的那样。”
“既然这样。”沈氏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你寻着时机,同他断了。”
孟镜一愣,她怔怔地看着沈氏。同他断了,她说的强硬而理所当然,可自己为什么要同萧翊断了?
“为什么。”孟镜抽出被沈氏握住的手,固执地盯着沈氏,“娘,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
“你们不合适。”沈氏说,“他是皇帝,可以有很多妃子,而我只有你一个女儿。”
“不。”孟镜摇头,咬牙道,“一定不是这个理由,母亲,你不要在骗我了。从一开始,你骗我说我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后来我的身份暴露之后,你又说官场险恶逼我辞官。如今......”
“如今我同萧翊彼此爱慕,你又告诉我因为他是皇帝逼我同他了断。”孟镜握住沈氏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觉得她的母亲就像个谜团,她弄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母亲,您就不能跟我说实话么?您究竟为什么这么害怕我进入朝廷。”
“不。”孟镜笑了笑,她换了一种说法,“或者说是,您这么害怕我进入大理寺?”
沈氏的脸上显出慌乱的神色,她绞紧了帕子,避开孟镜的质问,“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同皇帝,你又和我说什么大理寺,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进入大理寺?”
“您不怕我进入大理寺。”孟镜一边点头一边拆穿沈氏的谎言,“那是因为您已经叫表哥把卷宗调换了对吗,您以为我不可能知道了对吗。”
“你......”沈氏哑口无言,她咽了咽唾沫,“你说的什么卷宗?”
孟镜送开她的肩膀,轻轻的笑了笑,她看到沈氏苦苦维持着镇定,一字一顿的说,“端王谋反案。”
“对吗?”她问。
“你知道了?”沈氏双腿一软,差点没有跌坐到地上,孟镜手急眼快一把扶住她。
孟镜吸了口气,咬牙说,“是,我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同皇帝在一起?”沈氏揪住她的衣袖,逼问道,“儿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父亲当初就是为了保全孟家才自尽而亡,你千万不能做傻事,老皇帝驾崩了,你不必你爹报仇了。我们,我们平安就好......”
“您说什么?”孟镜脑子一旷,嗡嗡作响,“父亲的死,同先皇有关?”
她知沈氏胆小,只是将计就计诈诈她。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竟仍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父亲都不曾主审过端王案,又怎么牵扯到了先皇?
第49章 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沈氏愣了一下,却没有太多的意外。她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她没有想到从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女儿真的会骗她。
反应过来后,她闭口不言。
“娘。”孟镜那里肯罢休,不依不饶地问,“你告诉我,父亲的死跟先皇究竟有什么关系?我是他的女儿,我有权利知道我父亲的一切,而不是这样从一出生就被你蒙在骨子里,表面上是为我好,其实是把我当作一个傻子。”
沈氏压下手臂的颤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坐在塌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应该如何揭开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良久,她才缓缓说道,“既然你知道端王谋反案,那你应该知道,这桩悬案是由你父亲经手的。”
“是。”孟镜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随手搬了个矮凳,放在塌边做了下来,“可是我父亲并没有审理的机会,父亲算不上经手过这个案子,只不过按章程把此案归档罢了。”
“对。”沈氏点点头,继续说道,“可是你也知道你的父亲,面对着这桩无法将端王判定谋逆罪的悬案,他没办法做到冷眼旁观。”
“所以......他介入进去。”孟镜大胆地猜测道。
“是的。”沈氏不再遮遮掩掩,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经过调查,你父亲查到端王极有可能遭人陷害,故呈上折子请求先帝下令三司会审。”
“先帝没有批准。”孟镜说,如果批准了,那么端王案也不会是一桩悬案。
“不但没有批准,还认定你父亲是端王一案的帮凶,是心怀不轨的乱臣。”沈氏接着说,她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像是在宣泄埋在她心里经年的愤怒,“只是端王一案,毕竟是皇帝理亏,不敢借着由头迁怒于孟家,悠悠之口,他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