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献却是犹自不知,见自己被晾在一旁,早已不耐烦了,刚想开口,却被身旁之人抢先道:“早…早就听闻年大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日后将军若来,纳喇部定当好好招待。我们主子身体不适,这就退下了。”说罢便领了吉献匆匆离殿而去。
吉献应当是被星德叮嘱过,一切都要听身旁那人行事。因此虽是一脸的疑惑与不甘,倒也还是乖乖跟着离开了。
一场危机化解,皇后招了招手,琵琶舞曲便又上演了。众人推杯换盏,吉献那桩小事便被掩盖在了觥筹交错之下。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夜深得很了,浓墨般的天空中时不时闪烁着几颗明星,那光华却也被宫墙中的明亮灯火所遮盖住。人间如此繁华,谁还会仰头欣赏明丽的星呢?邱博衍站在龙光门下,对着夜空暗自出神。
不大会儿,弘历与弘昼二人相继而出,“博衍兄,可以走了。”弘历向他招呼道。
邱博衍点点头,举步跟上二人向前行去。
才走出没几步,便听得后面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喊道:“博衍哥哥,等…等一等。”
三人寻声转过身来,待来人跑的近了,方才看出是宝斋。弘历不禁出声道:“你跑这么急作甚?宴会结束了,你怎么不随额娘回宫去?”
宝斋刚刚站定,犹自喘气道:“我有话想和博衍哥哥说,你与昼哥哥先回去可好?”
弘历看了邱博衍一眼,道:“也好。今晚宫门虽不下钥,也不要太晚回去,免得额娘担心。”
“四阿哥请放心,博衍一定将公主送到景仁宫。”邱博衍道。
如此弘历才与弘昼走远了。
“不知宝斋妹妹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邱博衍一边低头问着,一边将大氅上的帽子给宝斋带上,“这会儿冷的紧,可不要冻着了。”
宝斋被银色兔绒大氅包裹着,只一张清隽莹亮的小脸露在外面,在月光下映衬着点点星光。
“有……”宝斋结巴着,她一向说话是最厉害的,这时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想问你,你……你可是……可是喜欢祈言姐姐?”
她甫一说完,小脸倏地便红了。自已怕也是羞的不行,急忙拉了拉大氅稍稍遮住了脸。
邱博衍万没想到宝斋会这样问他,一时间愣愣的,亦不知如何作答,“我……”
宝斋见状,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答案,一颗心忽然就冷了下去。她硬硬问道:“是真的吗?你真的喜欢祈言?”
邱博衍反问道:“你如何这样问?”
“刚刚在宴会上那蒙古人求娶祈言时,我看到你若不是被我哥哥死死按住,只怕早就冲上去了吧。”她闷闷说道。
邱博衍一怔,随即释然。虽是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却还是有一丝丝心事被人看穿后的羞怯,轻声说道:“还是宝斋妹妹心细,什么都瞒不过你。”
宝斋亲口听他说出,恍若坠入冰窟,却还是有些不死心道:“可祈言姐姐她不能说话,这样也无妨吗?”
邱博衍笑道:“我虽与她接触时间不长,二人却像多年之交,无需言语便可心意相通,我从不觉得她不能说话,在我心里她有最动听的声音。”
“那……那要是我告诉你,”宝斋死死忍住眼泪,“祈言她不是玉牒上的公主,你若娶她不会有额驸的身份,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博衍一怔,“祈言不在玉牒之上?”旋即大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若无此间身份,我二人定当更能畅意人生。”
闻言宝斋再顾不上羞怯,仰头直看向邱博衍。即使是在暗夜里他也依旧是那样耀眼的公子,濯濯青莲,傲然独世。宝斋这样看着,泪就流下来了。
邱博衍吓了一跳,急忙取出帕子想要给她拭泪,宝斋却在他之前撇过头去,自己取出帕子擦了个干净。抬头笑道:“我还一直当博衍哥哥待我们姐妹三人是一样的,不想早就不同了。”
邱博衍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因为自己对祈言的特殊感情而会疏忽她,便好生劝道:“你与宝耑我都是当自己亲妹子疼,总觉得你们还小,我这个做哥哥的要多照顾你们才是。”
宝斋低下头,淡淡道:“原来如此。”
景仁宫中暖意飘香,怡亲王王妃兆佳氏正坐在暖阁下首,笑着道:“从前总想与娘娘说说话却不得机会,今儿趁着年节,倒是方便了。”
瑾姮亦笑道:“福晋说的可不是。皇上与王爷是至亲的手足,妯娌间本也应多来往才是。从前在潜邸时我位分低些,现在又有宫墙隔着,倒真是见不上面了。”
兆佳氏笑道:“潜邸时候的事便不说了,只看如今就知道皇上是当真宠爱娘娘的,依祖制皇子公主都要送到阿哥所去,可两位公主也都留在您身边亲自养育了。娘娘儿女双全,当真的好福气。”
瑾姮淡笑道:“哪里就宠爱了,不过是贵妃的小儿孱弱,留在身边好照顾些,本宫与懋嫔不过是沾了贵妃的光,公主才留在身边的。”
兆佳氏闻言脸上有了些悲戚,“无论怎样,孩子也总是在自己身边的。不像臣妾,”她说着便哭了起来,忍着痛意道:“硬生生和得玉分了开来,她还那么小……只不过几道宫墙,却永不能相见。”得玉是和惠公主的闺名。
瑾姮亦是当母亲的,如何能不知道兆佳氏的苦楚,虽心中不忍,却也还是道:“福晋在本宫这里哭哭也就算了,出去了可不能如此。和惠被封为公主是多大的荣耀,福晋这般若是被那有心的瞧了去还指不定要说和惠公主在宫里受了多大的委屈,让皇上和王爷听到可就不好了。”
兆佳氏如何不知,急忙擦干了眼泪,道:“娘娘提点的臣妾也是明白的,只是……臣妾知道得玉在宫里娘娘照拂颇多,臣妾此番就是特地来拜谢娘娘的。”说着便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福晋这说的哪里话,”瑾姮忙让喻岫上前将兆佳氏搀起,“皇上对王爷看中万分,况且宝耑与她投缘,和惠也唤本宫一声‘熹娘娘’,自己又是个懂事的,本宫怎有不照顾的理。福晋宽心就是。”
兆佳氏点点头,道了声:“臣妾这便放心了。”
正说着,宝耑与和惠两人便道了安进来,兆佳氏一见女儿,便忍不住哭了出来,只是碍着瑾姮,不能上前仔细看看。
宝耑道:“儿臣听说王妃在此,趁着今儿没有宫禁,特地领了和惠妹妹过来,借额娘的地方让她们母女说说话,妹妹虽不说,可儿臣看得出来她想额娘想的紧呢。额娘,可好不好?”
瑾姮温柔道:“你这般有心,自然是好的。”说着便领着宝耑从暖阁中退了出来。
瑾姮听见里面兆佳氏的哭声,喃喃道:“若你和宝斋不在我身边,都不知道我会是个什么样子。”
宝耑闻言拉紧了瑾姮的手道:“额娘放心,女儿会一直在额娘身边的。”
瑾姮点点头,拉着宝耑没走两步,只听得她犹豫而又微小的声音响起:“所以……所以额娘也不要再怪皇阿玛了,只当……只当他是为了不让女儿和额娘分开才这样做的吧。”
瑾姮停下脚步,看着身边十来岁大的孩子,心下有些震惊,“耑儿……你都知道?”
宝耑的眼睛明亮而又澄净,她仰着的小脸轻轻点了点,微微有些委屈道:“阿玛要不是皇阿玛,可能今天和女儿分开的就是额娘了。额娘要是不生气了,皇阿玛就会待您和待我们一样好了,耑儿不想……不想让皇阿玛待额娘……不好……”宝耑说道后面已是泪流满面,整个人抽泣着,看的瑾姮心都要碎了。
她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住宝耑,亦是哭道:“好孩子……是额娘不好,让耑儿伤心了。耑儿放心,你皇阿玛待额娘好着呢。”
瑾姮正慢慢哄了宝耑,刚想离去,却见伺候宝斋的小金子匆匆跑来,焦急道:“娘娘…小主子不知道去哪里了,宴会后就打发了奴才与迎卉姑娘回来,却是到现在还不见人呢!”
“可派人去找了吗?”瑾姮站起身来,急着问道。
“回娘娘的话,景仁宫的人都派出去找了,只是都还没消息,您看要不要启禀皇上……”
“额娘,有一个地方姐姐可能会在那里……”宝耑开口说道。瑾姮看着她,示意往下说去,“是御花园的毓翠亭,姐姐很喜欢那里的棋盘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