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为何笑成那样+番外(37)
皇后听罢顿住了脚步,往回赶了去。
“娘娘,不去救七皇子了吗?”
皇后泪如雨下。
“你以为本宫不想救么?他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那是吴勋的儿子!你以为皇帝叫那吴宗来宫中同皇子一同学习是做什么!皇帝不会轻放过这事,本宫去求情也没用啊!”
“连莹,你快去叫太医,这瑞儿一回来赶快医治!”
吴勋府内。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宗儿出了意外,我这个当爹的比你还痛心!可你也不能……”
吴夫人却不管不顾,硬是扯着挂在房梁上的白绫不放手,声泪俱下。
“你痛心?你痛心你今日回来跟我说要驺儿进宫代替宗儿!你真是好狠的心!当初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让宗儿进宫!不要让宗儿进宫!那宫里是吃人的!那是什么狗屁恩典!那皇帝就是不放心你这个管着他身家性命御林军统领要让宗儿进宫做质子!怎么?如今宗儿送了命,你又要驺儿也去送命?”
吴勋素来敬重妻子,这话倒是触了他的逆鳞。
“住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怎可妄议陛下!”
“好啊,好啊!我这辈子便算是嫁错了人!反正如今你又要驺儿去送命!我早晚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吴勋你给我听着,今日你若让驺儿进了宫,我便吊死在这儿!”
第34章 皇帝
这吴夫人铁了心以命相逼,吴勋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得去婉言回绝了陛下。
夜深人静时。
顾舒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怎么还不睡,想什么呢?”
“阿珩,是你。对吗?”
她纠结再三,还是想问个明白。
一阵静默后。
顾舒容听见身旁的人叹了一声。
“睡吧。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
他这样答,便是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他的手,握住了。
“阿珩,秦嬷嬷自裁的那日你同我说你信我有朝一日能硬着心肠去适应这些尔虞我诈,如今我能了,你怎么不信我了呢?”
身旁的人长久沉默,才缓缓开了口。
“因为你喜欢干净,而我身有秽瑕。你悲悯澄澈的眸子让满手血污的我……自惭形秽。”
“可你心慕高洁,这就够了。我顾舒容喜欢的就是完完整整的上官珩,连着你的秽瑕一起喜欢。”
“我是你的妻。你若周身泥泞,我也会抱紧你,不再执着于干净。你若在地狱,我也陪你一起。”
“阿珩……你没的选,我懂啊。”
诚然,对于一个无辜孩子下手这本悖于她原本的思想,但若他心慈手软,有朝一日他的敌人可会手下留情?她在现代学的那些敬畏生命的理论,并不适用于这个刀光剑影的时代,她又怎会拿这样的信条去苛求于他。
她说她懂。
暗夜里他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
“我设计让七皇子误以为吴宗对皇后不满,以七皇子的火爆脾气必然会去挑衅吴宗,那吴宗身边的近侍是我的人。他暗中找准时机将银针飞刺于他脑后,之后吴宗仰磕在石上,那近侍趁着扶起他之际将银针拔出,于是在外人看来吴宗是被七皇子打倒磕石而亡。”
“七皇子是稷王的同母胞弟,所以御林军统领吴勋必然会和稷王反目成仇,便会投靠你。是这样吗?”
“不是。阿舒这次可猜错了。”
“嗯?”
“那吴勋是个直脑筋的粗人,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之所以倚重信任他,让他做御林军统领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不会背叛皇帝归顺于我的。”
“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皇帝不再信任他,将他换掉。而御林军副统领刘庚是我的人。若是幸运一点,皇帝提拔刘庚为总统领自然再好不过。就算皇帝不用刘庚,换作他人,一来那人未必同吴勋一样地忠心,二来他初来乍到声望必不及刘庚,不能服众,最终那御林军的实际统领者还会是刘庚。”
“那皇帝既然信重吴勋,此事是皇室愧对于他,会加倍补偿他才是,怎会换掉他?”
“你可太不了解皇帝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多疑。吴宗的死就是横在皇帝和吴勋之间的一根刺,这根刺或许不会动摇吴勋的忠心,但却会挑起皇帝的疑心。当初皇帝将吴宗接入宫中,其实就是把吴宗作为质子,牵制吴勋。如今,皇帝做贼心虚,就会认为自己是吴勋间接的杀子仇人,认为吴勋必不会再向从前那般忠心。且没有了质子的牵制,皇帝更不放心。毕竟那御林军是直接关乎皇帝性命的军队。”
“可我若是皇帝,即便如此我也不愿大费周章地去换掉吴勋,毕竟若再换一个人也不一定就是忠心。反而是长久相处直脑筋的吴勋更可靠一些。更简单的办法是把他的另一个儿子接入宫中,再行牵制之术,徐徐图之。”
上官珩听到这里倒是笑了起来。
顾舒容一脸不解。
“阿珩,我说错了吗?你可不许嫌我笨!”
“为夫怎会嫌阿舒蠢笨。为夫这是高兴,我娘子这般聪慧,若入朝为官,是宰执之才。”
“别耍贫!快说!”
顾舒容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威胁道。
“皇帝与你的想法一样。因此以补偿为由让吴勋次子吴驺进宫和皇子们一同学习。可那吴夫人爱子如命、性子刚烈,必不会再让吴驺进宫。吴勋自然无可奈何只能回绝皇帝。皇帝以恩赐为由自然不能强迫。那吴勋是个一根筋,哪里理的清这些弯弯绕绕,可在皇帝眼里就成了吴勋记恨于他,不再忠心。”
这次倒是顾舒容笑了起来。
“你又笑甚?”
“我也高兴啊,高兴我夫君这般谋略。”
上官珩对这句话倒是很受用,也笑了起来。
“所以啊,阿舒。以后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应对。”
“皇帝此人智谋超群,只是可惜太过多疑了,终究当不成一代明君。”
“他从坐上那个位子起,就不会是一个明君。也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会猜疑一生。”
“他一直这样吗?所以才会猜忌沈……”
顾舒容一时脱口而出,忘了避讳。生怕又惹上官珩难过,赶忙住了嘴。
“阿舒,你还记得那日宴会上的钟贵妃吗?”
“记得。前朝公主。宫中和民间都对她众说纷纭,称她为祸国妖姬。我本是不信的。总觉得像皇帝那般精于算计的人,不会那般胡闹。可那日我见了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人之资。我便觉得民间的说法也未必不可信。”
“因为美色吗?呵,阿舒你太小看我这父皇了。”他极少称皇帝为父皇,此刻说出口倒是嘲意满满。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他的皇位,弑父杀君而得。”
“什么?!”
顾舒容着实吃了一惊。
“当年还是前朝公主的钟贵妃自知大势已去,但仍想保全长期追随的人,于是找上了还是亲王的我父皇,说是愿意投靠,但求保全族人。我父皇原本犹疑不决,直到他想了一计。当年是他想办法让前朝余孽进宫,发动了一场不小的变乱,而后他又以平叛的理由带兵入宫,他没有先去平叛,而是悄悄围了宫殿,将先帝近侍全部杀死,推到了前朝余孽身上。而后亲手将可以让人心悸而亡的毒药逼着先帝喝下。又与前朝余孽做了做样子,招降纳妃。登基后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都被他杀尽了,只除了紫阳道长和钟贵妃。而这件事我原本也不知道,这是紫阳道长当初归顺我而给出的诚意。”
顾舒容此刻心中涌起莫名的寒意。
好深的计谋。
在外人眼中他是平叛护驾、挽大厦于将倾的功臣,继承皇位实至名归。而实际上他是个弑父杀君的乱臣贼子。
留下紫阳道长是因为日后还需要他的计谋,而留下钟贵妃则是挡住天下谩骂唾沫的盾牌。
什么祸国妖姬?什么一见钟情?人人艳羡的钟贵妃不过是一个帝王掩饰罪行、挡下唾沫口水的借口。
帝王无情,宝座冰冷。
怪不得他这般疑心自己的皇子,这般觉得众人都觊觎他的皇位,根本就是因为他做贼心虚,因为这皇位来路不正!
或许当初皇帝也是被自己父皇忌惮打压,于是到头来也去忌惮打压自己的皇子,这些皇家父子之间的龃龉和猜忌便一代一代地随着皇位的更迭而传承下去……贻害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