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为何笑成那样+番外(25)
随即又做了个鬼脸,“殿下,可不准告妾的状。这几坛子酒是妾偷偷藏的。要是让言嬷嬷知道了,妾要挨竹板子的。”
上官珩忍不住轻轻摇头笑了笑。
她有意开解,他怎会不知。
他们都是聪慧透彻的人啊。
顾舒容被这笑晃着了眼睛,他那冰冷的脸,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像初春乍裂的冰,阳光摇动在水波里。
顾舒容举起瓷碗,示意他举杯,瓷碗轻碰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的秋夜里格外清脆悦耳。
他们皆是一饮而尽。
“这世上,有人面对苦痛,可以大哭一场。有人沉溺于伤痛,可以寻人倾诉。如果这两者皆不可,就付诸于酒吧。”
她自顾自地说着给自己又倒了一碗,又给上官珩满上了。
“妾其实不喜欢饮酒。无论是浓烈的烧酒,还是清淡的果酒,入口时,总是有些涩意。但妾喜欢酒酌喉咙的感觉,自喉入腑,炽烈的酒气仿佛真的把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愁苦给涤荡开了。”
上官珩学着她说的样子去咂摸了下。
隐约间似有些愁雾在渐渐消隐。
只不过,解愁的不是酒,而是对酒的人。
他此刻有倾吐的欲望。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望着窗外虚无的一点,喃喃起来。
“我母后,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笑起来很温柔,说起话来……也很温柔。”
他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眼中却似有薄雾。
“她素来喜静,我便没让人去打扰……”
见他愈陷苦痛,顾舒容忍不住出声打断。
“殿下,人活着的时候,肉身是神灵的依附。人去世了,肉身就是神灵的禁锢。所以……别难过了。”
“有一个地方的人,他们死后都不葬在棺材里,而是火化。妾不知道该怎样跟殿下说这个地方,但妾发誓,这是真话。”
她说着便立起三根手指,举在头上。
“我顾舒容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假话,天打雷劈。”
她说的太快,他都没来的及堵住她的嘴。
他不喜听她说不好的话。
他本觉得荒谬,但见她此刻的信誓旦旦,竟觉得或许真有那么一个地方呢。
“我信你。”
她听罢轻轻笑开,像晕开的霞光。
看着她此时的笑颜,他心有波澜。
此次他被稷王抓住软肋,慌乱中伏,几是灭顶之灾。
他前些日子听着林肃的禀告,于只言片语间去窥见那日的惊险。无法想象,若是那日稷王进府在那么隐秘之处搜到龙袍会是什么后果。
还好,他偶尔踉跄时,还有她。
他这一生牵涉遇见过很多人。有些在他身前,那是他的敌人,他的战场。有些,在他身后,那是他的跟随者,或者是,猝不及防要捅他一刀的人。
可唯有顾舒容,他觉得,是可以与他比肩而立的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那些长久在心中隐晦遮掩的心意渐渐明晰起来。
“顾舒容啊,你与陆岑,是因为我吗?”
他突然来这一句,倒是醒了她不少酒意。
随即,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松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因为不能坦诚相待吧。”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已喝了好几碗。
此刻面色坨红,似已微醺。都忘了给他倒酒。
“顾舒容。”
“啊?”
“那日你问我有没有过那样的……烧手之患。没有过。以后……也不想有。但是顾舒容,我想我有了一期一会。”
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一生只有一次的遇见。
他说他有。
他的话,言辞微而旨意深远。
可她还是听懂了,他在说……心悦她。
她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去应。
好在,他没想过要她应。
“即使没有顾家,我也会护着你的。”
“我知道,那些事,不会是你。”
“我信你。”
“八年前,我外祖沈家被诬谋反。我在边疆七年,没有一日不想着平反报仇。所以我布了一个天大的局。赵太后是我的人。她命其侄女赵意然让其夫林将军假意投靠端王,引诱端王膨胀造反,而后当夜不予支援,端王兵败,稷王独大,皇帝忌惮,必召我回。而后,我有意设计,逼你嫁我,意在顾家……还有,我,没想过要当太子,但我想当皇帝。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想与你坦诚相待。”
“顾舒容啊,我知你心思深,一颗心护的太紧。但我可以等你,等你信我,信我能悉你心意,懂你苦痛,护你周全。悲苦自渡或是自溺苦痛,都太孤独了。我想日后你每次抱膝伏首时,我都能向你伸出手,把你拉出来。与你分担,为你疏解。我想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再不自抑。”
他说这些话时,目光灼灼与她相对,没有丝毫躲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上官宝宝表起白来还真是含蓄啊!要不是我们顾丫头聪明,啧啧……
第24章 发怒
可刚一说完,他就似逃跑般地走了。
出了闲漫堂的上官珩望了望天边尚算圆满的月,觉得沉忧渐散。
此夜天朗气清,连星辰都清晰明亮,一如赏月人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而此刻的顾舒容还在震惊之中。
他一下子说了太多。
他说他不想当太子,却想当皇帝。
所以,他要走的……是那条路吗?
悲苦自渡……孤独……
所以那日她在床旁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如今表明心迹,那自己……喜不喜欢他呢?
若是在从前,她可以明确的说出不喜欢。她嫁到王府,就是情势所逼,为了顾家,乃是权宜之计,哪里会有喜欢?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她如今一处险境便下意识地想去依赖他。知道他倒下时,她内心清晰炽烈的慌乱无措。每当他唤起顾舒容这三个字时,她会莫名心安。
她不知不觉间对他卸下了防备,会冲他发无名的火。会像个孩子般地去捉弄他。她已许久没想过陆岑了。
他多次向她剖白自己,不惜自揭伤疤去疏解她,亦或是近日他来此展露脆弱,吐露心意。
这些,让她渐渐觉得,他和自己一样,也不过是个悲苦自渡的孤人。
她记得那日他捏住她手掌的力度,从未有过的安稳。方才他说坦诚相待或是为她分担苦痛时她心里情不自禁地想去靠近,接住他那真挚的心意。
前世她孤人一个,到了这里,顾家待她极好,可到底是因为他们当她是顾舒容,她受之有愧。可唯有今日,她知道,他心悦的是她这个人,不再是其他。她觉得他是懂她的。好不容易,跨越几千年才有个悉她心意,愿解她苦痛的人。
她心里是高兴的。
至于心悦与否,想到这里,她本能地避开。若要喜欢,就要面对他的妾室,面对他们的以后,面对他们相差几千年的观念,就再也不能冷眼旁观地去看待那些朝堂斗争,也再不能全心全意地去护顾家。
人处其中,必然再不清明,再不能冷静自持。
那意味着莫大的危险。
好不容易从陆岑的泥淖里挣扎出来,便要再承受一次“烧手之患”吗?
“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
所得甚小,所失甚大。世人得爱,如入火宅。
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坚,其退亦难 。”
这样的话,在顾舒容脑海中清晰地记着。
让她不敢再上前一步。
第二日一早,上官珩又来了。
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隐去了昨晚的事。
“你许久没回过顾家了吧?可想回去看看?”
顾舒容听到这话,高兴的差点儿蹦起来。
“殿下可是说真的?殿下要陪着妾回去吗?”
“我就不去了,稷王那边的事还没处理的完。以后,你若想要什么,跟我直说就是。”
他看着她明明十分高兴,却又要故作镇定的小模样,觉得有些有趣。
“是,多谢殿下。”
顾舒容说完就叫人备上马车,开开心心带着菱儿往顾府去了。
顾舒容出王府后。
两个小丫鬟在咬耳朵。
“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要大动干戈地召集我们去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