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二哥大声喊道,“姑娘,您要的鸡蛋和热粥做好了。”
“放门口吧。”不等夏侯轻音开口,温墨便抢先一步说道,“一会儿我们自己出来拿。”
要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做点儿什么事情不方便外人进去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或者特别,小二哥懂事的把餐盘放在地上后,还八卦的朝屋子里望了望,这才摇摇摆摆的退回了楼下。
温墨抬眼去看夏侯轻音,他还是满脸笑意,眼里身上没有半分要害人的意思,只温温柔柔道,“辛苦倒是不辛苦,我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连走路都得靠人推,唯一觉得不舒服的便是这一路上吃东西都吃的不合胃口,怪不得你来了没多久,也跟着瘦了这么久。”
“……”
“未出阁之前吃父亲和哥哥的苦,出阁之后又吃相公的苦,轻音,你何时在做任何决定之前能率先考虑考虑自己呢?”
“你想说什么?”
温墨的眼神从夏侯轻音有些发抖的手指头上扫过,“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吗?非得跑出来?脸色也不好,生病了?诸葛临沂都不照顾你吗?”
照顾?
昨晚倒是守着往她额头上盖了一晚上热毛巾,而且早上睁眼人又出了门,冀北城的权贵势力夏侯轻音是一窍不通,唯一听过的几个名字也就是什么孝文侯,孝文侯心腹大臣司马大人这之类的。
虽是不懂,但夏侯轻音知道这些好官贪官们都不好接触,林瑟这样的就属于油盐不进,那位司马大人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模样,许是人家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进,胃口大到喂都喂不饱。
夏侯轻音摸了摸茶杯沿道,“温先生不像是会挑拨离间的人,我的性子跟着别人受不受得了委屈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必说这些话呢。”
温墨低头笑笑,“以前我一说诸葛临沂不好,你都会顺着话骂干净他祖宗十八代的,现在看起来,你们感情不错。”
“两口子闹别扭,说气话而已,我是不是真心骂他,先生还不知道吗?”
“为什么喜欢?就因为一纸婚约?成亲之后见不过三面?三年后碰面就动手,他走的时候说带你走就带你走了,你处处为他着想,相信他,认同他,可我说句公道话,他做离开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站在你的位置考虑过。”
“话也不是先生这么说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离开确实是因为夫人骂你,可……”
“可正好撞上他那一颗藏不住渴望自由的心,觉着是两全其美所以一伸手就带着我一起走了。”
“你想走吗?”
“这个问题诸葛临沂问过我。”
“是吗?”温墨颔首笑道,“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在许州,在冀北,对我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苦说不上苦,甜说不上甜,没有特别想走,也没有特别想留,好像去哪儿都一样。”
“现在对你来说确实去哪儿都一样,但是有一种情况,不知道轻音你有没有考虑过。”
夏侯轻音看温墨,眼神不受控制的飘了一回。
温墨继续道,“你也不能保证诸葛临沂的这份追寻自由的热情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吧,年轻的时候喜欢冒险,喜欢折腾,可年纪大了呢?或者是有孩子了呢?或者是某天在外头被一个家世条件各方面不如自己的人欺辱了呢?这些情况一出现你还能保证他依旧能为了自由这两个字抛弃大少爷的身份吗?平日里伸伸手就能得到的东西,现在低头哈腰,卑躬屈膝却也未必能得到,心里真的就没有落差吗?”
“到时候他想回家,他爹他娘对他做的所有一切全都能一笔勾销,可是你呢?你又要如何自处?”夏侯轻音面前的茶已经凉了,温墨又重新为她添了一杯热茶,“你自己主动带着他回去,和他混不下去无奈带着你回去的结果可是不一样的。”
夏侯轻音,“……”
温墨,“轻音,好好想想,冲动的单可不是那么好买的。”
“先生。”夏侯轻音的嗓音稍微有些发抖,她道,“你到底是……”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我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情。”
“先生和父亲……”
“我是他的私生子。”悠闲自在、从容不迫的应了这件事儿,温墨的眼底毫无波澜,他只淡定自若的说道,“不对,不该说是私生子,我比诸葛临沂大,是父亲在和夫人成亲之前有的孩子。”
“……”
夏侯轻音眼珠子左右晃动一回,平日里七八十本账目都能理的头头是道的人,这会儿消化起这信息来倒是觉得脑容量不够用了。
两个人对坐着沉默一会儿,夏侯轻音每一个字都十分艰难的说道,“我相信先生是个好人,先生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翻出来问的,只是,您如果真的是父亲的孩子,那相公他不肯回去,对您来说不反倒是好事儿吗?您为什么要劝他回去?能告诉我原因吗?”
“你想听吗?”
夏侯轻音点头。
温墨笑笑,“少爷不回去对我来说确实是好事儿,毕竟那么大的一份家业呢,谁不想躺在钱堆里睡觉,再说我在这处寄人篱下的日子过的也够了,难得有个翻身做主的机会,不好好把握着,怕是这辈子也再碰不到了。”
温墨道,“我肯从许州来冀北劝你,为的不是少爷,为的也不是我自己。”
温墨道,“轻音,这是留给你的机会。”
温墨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你。”
第78章
人家两位公子哥或许有利益上的私斗,可她夏侯轻音从收了一笔银子被‘卖’进了诸葛家的大门之后,便是从来从来也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和余地了,眼睁睁的看着诸葛临沂走,又眼睁睁的看着诸葛临沂来,平时喊的再厉害,蹦跶的再高,可往人家真真正正的大少爷面前一站,剩下的便全是无尽自卑和恐慌。
温墨和夏侯轻音这样的,才是一类人。
他们有身份,可偏偏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去抢,争赢了落不到好名声不说,一旦输了,脚下踏空的便是万丈深渊。
哪像人家诸葛临沂,想要的时候招招手,不想要的时候扭头就走。
到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多久没生过病了,以前把所有坏情绪全部埋起来,想着只要努力生活,结局就一定不会差的姑娘,自以为自己把全部弱点全部隐藏的天衣无缝,却不曾想,只是出了趟门,就被人家温墨给干干净净的把她从内而外的剖了个干净。
人家诸葛临沂要什么机会啊?这机会不过是温墨心地善良所以给她夏侯轻音留了个选择的机会而已。
夏侯轻音烧的神志不清,大夫来开了两贴药后,小威这才把人送走。
诸葛临沂站在窗边瞧着楼下,刚刚做不到一天的生意也垮了,出乎意料的竟然还能有喜欢的食客前来询问这家的厨娘身体好些了没,小威满头大汗的同众人一一解释道歉,看着那孩子点头哈腰的模样,诸葛临沂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刚刚低头走神的一个瞬间,听见榻上的夏侯轻音痛苦的‘嗯哼’一声后,他这才合上窗户,回头坐到了床沿边。
“这是怎么了?”大抵是觉得奇怪,好生生的一个人说倒就倒,还病的这么严重,诸葛临沂给夏侯轻音换了个盖着额头的热毛巾。
夏侯轻音面色潮/红,双目紧闭,脑袋时不时左右扭动几下,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但是又让人没办法听清楚。
小威解决好楼下的事儿之后这才上来,支支吾吾的模样让诸葛临沂只斜睨了他一眼便直接张口去问。
“有什么话就直说,支支吾吾的搞什么?”
“少爷,这事儿吧,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小威看了夏侯轻音好几眼,但是直觉认为这事儿和自己知道的那个事儿脱不了干系,尽管夏侯轻音从来对自己都还不错,但这几个月的接触又哪里比得上诸葛临沂这十几年来的关照重要呢?
“你是非得要本少爷求着问你是什么事儿吗?”
小威欲言又止,“少爷……”
“说。”
深呼吸,咬牙,心理建设做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了决心的一跺脚凑上前来,“少爷,我昨儿个晚上回家的时候正巧撞见温先生从咱家里出去,那个时候家里只有少夫人一个人,我怕回来的太快会被少夫人怀疑,所以特地在门口那条巷子蹲到天黑才回来,少夫人她从昨晚开始就心神不宁,今早上我送餐的时候又瞧见她去了一趟东街的客栈,然后回来就病倒了,怕是,怕是,怕是温先生同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