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30)

直到目视景莹闭上眼睛,明娪转过身来,终于收起过分灿烂的假笑,也不再是方才的冷冰模样。

她只是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目哀愁的叹了口气。

她一定要写两封满是污言秽语的信件,分别寄给一路上多嘴的曲秀和云遥。

信是可以寄,可终究这错误还是自己犯下的,明娪责无旁贷。

她如今只觉得镜子里这人是这般愚蠢,这般无知,仿佛之前的多次教训都白受了一般。

心痛的感觉不会骗人,直到此刻,她十分确定,她是喜欢景驰。可那又如何,他是秦清意的未婚夫!就算再喜欢,她也要斩断意念,再不让自己掉进有关那个女子的深渊巨坑中。

好在她已经练就一门神功,不过是一段从没开始过的恋情,深吸了一口气,她把所有的意难平都强作了能平。

回到京城,看望过父母与淳宁,她便要再次离开,到时候她又是那个自由自在、再也不会见到景驰、也不需要任何男人打扰的明娪了!

翌日清晨推开房门,明娪便与景驰正面相遇。

“我……”

“早啊,景公子,我们启程吧。”

她明明还是笑语嫣然的模样,但却又是不同以往的难以接近了。

接下来几日的旅途,纵然伴随鸟语花香,却再也没有往日的放松自在了。

明娪待景莹还是如常,待景驰也是温和。

只是时常马车内欢声笑语,马车外却是一个人的空虚寂寞。景驰便在这连日的无聊赖中,独独思索一个问题。

明娪喜欢他吗?

她那夜确实是十分恼怒的模样,可转天便已经又恢复如常。

可那笑容又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给人辩解之机。

倘若她真的喜欢,他又该何如呢……

隆隆雷声打断了景驰的胡思乱想,不知何时,乌云已经聚集在这片天上,眼看又有一场春雨要滋润大地,顺便给路过的烦恼旅人一个破局之机。

道旁的杨柳新出的嫩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景驰不得不伸手勒紧了缰绳,以防马匹受惊。

“要下大雨了吗……”景莹合上车窗,忧心忡忡。

明娪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也不知是今年雨水丰沛还是他们倒霉,从云石来的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遇到过不少次春雨了,只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预兆便已经如此激烈。

她轻声道:“莹儿别怕,不过是一阵风雨,很快便过去了。”

“我是担心哥哥……”景莹撇了撇嘴,又道,“罢了,哥哥惹明姐姐生气,罚他淋雨也好。”

明娪挑眉,这小丫头有点意思,居然还学会故意用言语激将自己了。

可这样便会让她对连日驾车的景驰生出恻隐之心吗?

当然不会了。

“哥哥的伤已经养了好多天了,应该已经可以淋雨了,对不对明姐姐?”

明娪闻言皱眉。

他到底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啊……

这些天来一直在各个小镇间赶路,昨日才在平阳宿了一夜,也没有时间再让景驰去看郎中。

当初伤得这么长、这么深的一道伤口,到底也是需要月余时间才能长好的吧?

而且若仔细计较,景驰唯一的错便错在他是秦清意的未婚夫,她的怒火实在没有理由烧到他身上的。

明娪心中天人交战了片刻,便已经听见车顶上被雨滴敲得“咚咚”作响。

可恶,景莹这丫头还算有点本事,不过终究还是要怪自己太过善良。

明娪推开车门,在狂风中稳了稳身形,才仰天自问:

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得到好报呢?!

景驰仰起头来,英俊脸庞展露出仿佛从未被她厌弃过的笑容,“明姑娘怎么出来了?要下雨了,你先进去,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能到大同了。”

该死。

明娪夺过了他手中缰绳,微笑道:

“景公子进去,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景莹:我是幕后黑手,我摊牌了。(推眼镜)

第26章 清明(一)

景驰在风中愣了片刻,却又将缰绳夺了回来,淡淡道:“不必,你快进去。”

这阵疾风实在太强劲,明娪不得不抬手遮住额前以防风沙迷眼,却仍旧不愿妥协,“若你的伤口遇水,轻则断肢重则丧命,我可赔不起。”

又是断肢又是丧命,这到底是伤口遇水的后患,还是她心中的盼望?景驰不由苦笑,“多谢明姑娘的善意提醒,不过我的伤,自己心中有数,应是无碍的。”

明娪自然不会轻易妥协,却听他又道:“明姑娘不愿回车厢避雨,正好可以在外听我讲一讲那婚约之事……”

话音未落,她便瞪他一眼,钻进车内。

看来无论如何伪装,她还是对此事心有芥蒂的么。

景驰轻笑一声,策马扬鞭向前方被黑云笼罩的城门奔去。

因着天气不好,城门处的护城卫并没有仔细检查每个人的路引文书便放行。

他们的马车才刚刚驶出拱形城门,大雨便已经骤然落地。

狂风中,城内嫩绿的草木纷纷摇曳弯折,地面上已经因雨水激起了一层白色雾气。

这样的天气,出门在外的人哪怕有蓑衣有伞,都无法逃脱浑身湿透的命运。

景驰在雨中勉强凭借来时记忆寻到了一家距城门较近的客栈,马车停在门前,他才敲门招呼明娪与景莹下车。

明娪先行跳下车去,才发觉这狂风之中撑伞已经成了不可能,于是弃伞不用,飞快将披着斗篷的景莹抱下马来,送进了屋檐内。

纵然只是这片刻功夫,二人身上也已经几乎是湿透了,更不要提景驰,眉角下颌已经有雨水汇聚成溪流。

景驰胡乱揽了一把面上的雨水才能睁开眼睛,对她们道:“你们先进去,我去拴马拿行李。”

原本服帖的发髻渐渐在雨水浇淋下入散了下来,碎发挡住不少视线,但不妨碍她瞥见他以左手牵马前行的背影。

浑身湿透,狂风一刮便是透心的凉。

景莹已经打了喷嚏,明娪赶忙揽过她的肩膀,同客栈掌柜交涉完,要了钥匙与越快越好的热水,便急忙上楼。

幸好看今日天气不好,店家已经备下了足够的热水。明娪与景莹前脚上楼,后脚便已经有殷勤的小二抬来了沐浴所用的热水。

窗外依旧是大雨倾盆,明娪抬手关了窗,对景莹道:“我先去帮你取衣裳,你拴好门,先洗便是。”

景莹乖乖点了点头,“带上伞啊,明姐姐。”

马厩之中,景驰刚刚一只手勉强将马拴好,喘息之余抬头望了望远处彤云漫天,幸好,看来这暴雨也只是一阵。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接下来便是明娪急急忙忙的声音。

“先拿着贵重物品和换洗衣物,其他先放在这吧。”

她从车内拎出了两个包裹,抬头再一看景驰却还在檐下不动,明明被淋得衣衫湿透形象全无,却依然身姿挺拔着。

“景公子,是不是如今伤口隐隐作痛,走不动路了?”

景驰转身向她,伸手撩起了右臂上湿粘的袖子,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如今被雨水一泡确实有些糟糕。

“只是遇冷伤处有些酸痛。”

明娪上前看了看,无奈摇了摇头,甩出头发中的不少雨珠。她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纵然还有婚约之事如鲠在喉,如今也要先劝道:“我们先拿了东西上楼,店家已经备好了热水,我看还是应该寻个郎中来看看。”

谁知她的好心并没得到完全的好报,她伸手想要帮他加固缰绳,却在半途就被抓住了手臂。

两股已经拥有了体温的雨水顺着他们相触的肌肤汇聚而滴落;景驰的手是合乎想象的冰冷,却是出人意料的用力。

明娪抬头望向他,不解其意,抬手挣扎了下,也没有成功。

景驰只是定定的望向她,不说话,也不动。

明娪眨眨被雨水模糊的眼睛,她如今的模样定然是十分狼狈,可景驰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他在欣赏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折磨她吗?她已经尽力抛却杂念,待他不卑不亢,彬彬有礼,还不行吗?她垂下被雨水沾湿的眼帘,企图掩饰其下另一种不属于雨水的湿润。

再抬起头来,他还是一如既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人究竟想怎么样?!她已经快要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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