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74)

赵筠道:“这就解释得通了,不然,煊煊赫赫的江南王府上,却有那么一户穷亲戚,实在太蹊跷了点。”

“我猜测,大概是我母亲为了遮面子,随口说得一句,不想被人传扬开。”

“那姑娘现在对赵某坦诚,是因为……”

“你说要等我,”红豆微笑着望向赵筠,“就冲你那句话,我想,无论如何,都不该骗你。”

“这句话,光明正大的不像是从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赵筠也十分地坦诚,“我以为,姑娘在男婚女嫁这件事上,也要来一场尔虞我诈呢。”

“世道已如此艰难,何苦再跟自己过不去?骗别人,不过做戏一场,过了就过了。在男婚女嫁上做手脚,可要难受一辈子了。太得不偿失了。”红豆引赵筠向游廊中去,觑见扈婆子不在,悄声地说,“十五那天,你设法带着我离开如意庵。我料到那一天,定有一场是非。”

莫非前面坦诚,是为了现在让他办事?赵筠点头应下。

隔着百来步,来打探消息的邹氏一眼瞅见红豆和赵筠并肩走着,看他二人有说有笑,不禁喉咙一哽,忙避开红豆、赵筠,快步地向书房走来。

书房的门响了两下,李正清撇下正一脸痴笑的杨之谚走了出来。

“他爹,赵家打发人来提亲,你说这事该怎么办?”邹氏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正清咳嗽一声,“不如,用个缓兵之计。”

“什么缓兵之计?”

“跟赵家说,蕙娘的亲事,一等杨家回信就能定下。叫他家稍安勿躁,等上个把月。”

“老爷也中意赵筠?”

李正清眉头一拧,他刚才一直留意亭子里的事,据他所见,陶纵对红豆没什么男女之情,不然,他岂会撇下红豆,叫她和赵筠孤男寡女地站在亭子里,虽说还有个扈婆子,但扈婆子一个虔婆子,能顶什么事?

如此看来,陶纵隔三差五地向红豆嘘寒问暖,定有旁的意思。

“我瞧那筠哥儿做事明白得很,咱家也没那能耐攀龙附凤,也就是他了。”

“那我就把老爷的话,叫扈婆子转给赵家了。我琢磨着,赵家怕得罪陶家,也巴不得这样。”

“太太,又有人过来送礼了。”柳先恩家的喜气洋洋地走过来。

邹氏问:“谁家?”

柳先恩家的笑得合不拢嘴,“是京兆尹的连襟家。”

“我们又不认识……”邹氏嘀咕了一句,赶紧地和柳先恩家的出去见人。

柳先恩家的笑道:“太太,咱不认识人家,人家认识咱们!这两天,又有人家的女孩子递帖子,邀请咱们家的姑娘去她们家玩呢。难怪人家说一举成名天下知呢,瞧老爷多风光,连大老爷都跟着沾了光。”

邹氏似笑非笑地说:“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等着瞧吧,有他和我们翻脸的那一天!”

“太太可别这样说,哪有触自家霉头的?”柳先恩家的抿唇一笑。

眨眼之间,新年已至。

从大年初一开始,又陆陆续续地有人登门拜访,邹氏不胜其烦地迎来送往,幸而有柳先恩两口子襄助,才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年初二,乔家打发扈婆子过来请期,邹氏借口没有嫁妆,不好仓促嫁女,不想这话传到了陶家,陶二太太亲自问蘅姑料理,不过几天光景,就为蘅姑操办出二十抬嫁妆。

陶家如此器重李家,给李家拜节的人更多了。

邹氏忙得脚不沾地,虽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时心花怒放,可一想到谎话拆穿后的结果,不禁又惶恐了,忍痛定下二月初嫁蘅姑,便一头病倒在床上。

李正清早先闭门读书,如今见邹氏病了,登时没了读书的心思,也不向花园书房去了,只捧着书本日日在邹氏床前坐着。

如此,替蘅姑准备嫁衣等零碎物件的担子,便落在了红豆、蕙娘肩上,姊妹三个一通忙碌,直到元宵节这天,红豆才陡地想起烧香的事。

蘅姑出嫁在即,蕙娘焦急地等待杨家回信,如此,就只剩下红豆一个人出门了。

这一天,料峭的寒风吹着,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

替邹氏当家的蔺氏,叫人雇了一顶轿子给红豆,租了一辆马车,叫榆钱、胡六嫂、扈婆子坐着。

红豆上了轿子,就琢磨赵筠会怎么把她弄出如意庵。

正琢磨着,忽听咣当一声,原来轿子已经抬到了青云街上,一阵狂风刮来,将街旁挂在柱子上的鲤鱼灯刮掉了。

“快把灯笼捡起来!”有人大声地吆喝着。

这一串灯笼还没拾掇好,那边哗地一声,却是一串莲花灯和一只仙鹤灯缠在了一起。

“这天真是邪门了!入了冬就开始下雪,到现在也没停过!”有人哑着嗓子抱怨,忽地又有人大叫:“走水了,快救火!”看去,却是有人放了一支烟花,那烟花恰把挂在架子上的五彩斑斓的彩灯点着了。

“这个鬼天气!还叫不叫人活了?”不停地有人在抱怨。

雪片穿过窗子飞进来,红豆伸手接了一下,恰瞧见荣喜喜滋滋地从一间酒楼里出来,她就叫了他一声。

荣喜两只手抄在袖子里,瞅着堂妹出门的仪仗,嘴里啧了两声。虽说邹氏防着蔺氏,可是这些日子里,荣喜、李正白父子两个日子滋润得很。他走到红豆轿子边,问:“二妹妹,你向哪去?”

“去城外烧香。”

荣喜造作地一皱眉,“怎么不多带两个人?奉官呢?远山、近水呢?”他一偏头,瞅着紧随在自己个身后的两个小厮,心里的得意更深了一层。

“这些人也就够了,大哥哥,我瞧你红光满面,莫不是又遇上了什么好事?”

荣喜一挑眉毛,手搭在轿子边,叫人停下轿子,立时捂着嘴小声地说:“二妹妹,你要多个嫂子了。”

“真的?”

“二妹妹,你猜你嫂子家是干什么的?”荣喜抖着一条腿,背着手,恨不得满京城人都来瞧他的满面春风。

“这我可猜不着。”红豆连连摇头,她不会看相,算不准倒霉的是谁。

荣喜一字一顿地得意道:“是长安县县令一母同胞的妹子,虽说已经二十岁了,但雪白的一张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小小的一点樱桃嘴。爹前头嫌她年纪大,”荣喜一撇嘴,“爹说,咱们耐着性子等一等,等叔父高中了,还有更好的呢。后头她哥乐意多出两千两嫁妆银子,我爹就点头了。”

“这个媒人,还请扈妈妈做吧。”红豆为李正白捏了一把汗,现在把架子摆得那样大,以后怎么收场?忽地又听见外面一阵豪迈的笑,探着头向后一望,恰是丰腴富态了许多的李正白,穿着一身缎袍、腆着肚子,被一群醉态百出的人簇拥着走出酒楼。

李正白一个踉跄,靴子踩在了泥地里,他直挺挺地站着,只低头去看靴子,立时就有人矮下身子,拿帕子替他擦拭。

“旺儿,等着吧,你李大爷不会忘了你的好!”李正白意气风发地说,边上一群人恭维道:“旺儿,有李大哥这句话,你小子这辈子不用发愁了!”

“哈巴狗似的。”荣喜倨傲地翻了个白眼。

围住李正白的人,丝毫没听见荣喜的话,反而因荣喜站在轿子边,好奇地向轿子看来。

“这位就是二姑娘?”有人仰慕地问,有人艳羡地说:“果然人物出众,难怪会入了陶家上人的青眼!”

红豆被瞧得不耐烦了,“大哥,我们先回去了。”放下帘子,令轿夫抬起轿子。

因今儿个出城烧香的人家太多,不时有大户人家的家丁出来阻断道路,一路走走停停,车轿擦挤,竟分不清究竟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

一直到轿子停下,轿帘打起,红豆在一阵冷风中下了轿子,一眼望见赵筠站在面前,却不见扈婆子、胡六嫂、榆钱,她不禁纳闷起来。

“才刚如贵妃娘家人出来阻断道路时,我叫人用一顶轿子替换了你的轿子。”

“那轿子里坐的是谁?”

“是杜新词,她要见柳祺。”赵筠领着红豆向前走,走到一处山坡前,二人向下一眺,只见下面的山道上游人如织,缎面、青绸装裹的轿子络绎不绝。

大雪纷飞,红豆望着那冒着风祈求一年好运的人群,笑道,“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该找个地烧香去?免得被人污蔑时,没个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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