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北(68)
至于清岳,就让他去后悔当初主动放开了他的小姑娘吧。
“杜先生,”半晌,杜若听到他的学生用平静地声音道,“李将军说的没错,如果公主能和鹰师的将军和亲,北方的百姓就能得到安宁了。”
暮北抬起头,杜若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走过去。
她满脸是泪。
暮北说的是如果。杜若突然明白了。如果她选择了阿史那赫蓝,她就必须把公主一直演下去。但她不是魏骊,她是陈暮北。他们说好只到清岳从三山回来为止,她迟早要做回她自己。而只有在清岳面前,她才真正是她自己。她和清岳之间本不存在隐瞒,她对于一开始骗了阿史那赫蓝总是愧疚的。
杜若叹了口气。倒是他多事了。
“殿下。”他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说什么都无所谓。你做你想做的事便可。”
苾伽在旁边不解地看着他们。
第52章 拾柒 17.2
拾柒17.2
云阳一战与杜若所说相同,禁军已经疲惫不堪,根本无心应战,很快就败了。
“殿下,皇子殿下的护卫大人真是神勇无比,看得我们都有点害怕。那些禁军根本近不了皇子殿下的身。”江榭对暮北道。这次来云阳,她第一次见到这位李牧手下的副将。他是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但性格有些急躁。“简直和沈将军不相上下。”他由衷赞叹道。
赫蓝坐在暮北对面。他若有若无地对她勾起唇角,好像在说,所有人都说我跟沈清岳不相上下,你却不愿意到我身边来么。
她微微红了脸。
江榭还在继续说,“皇帝派的援兵还没过代州就停下了,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所以我们才打得这么轻松。”他说着在门口坐下来。
“小冉吓着了吗?”杜若温和地问魏冉。
魏冉虽然惊魂未定,但仍然努力维持着皇子的颜面,“杜先生,我没事。”苾伽坐在他旁边,终于放心似的长舒一口气。
“殿下,下次还是不要让皇子殿下亲自带兵了。毕竟战场上情况复杂,还是在大营等妥当些。打打杀杀的事就交给我们。”江榭笑了起来,李牧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暮北看着小冉,他确实吓坏了。
“好。我明白了,以后小冉和我一起留在大营,前线的事还请李将军和江校尉多尽心。”
江榭摆摆手。“殿下,我已经不是什么校尉了。皇帝已经把我给免了。你就叫我江榭吧。”
出征的十万禁军在云阳惨败之后,南方来的援军原路退了回去。这是王家内部争权,他们本就不愿淌混水。现在公主和皇帝各有十万军队,而公主那边算上沿途加入的老百姓临时组成的军队人数还更多些。双方势均力敌,结果如何很难说。况且,公主本就因为戍守九原受到百姓认可,皇子又原本就是皇位的继承人,现在民心都在他们那边,援军不想犯众怒。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置身事外,等确定皇位鹿死谁手,再出手助获胜的那一方也不迟。锦上添花虽然比不过雪中送炭,但总好过站错阵营。
李牧的军队在云阳城短暂休整。他们要一鼓作气南下夺取洛阳。暮北不知道守在洛阳城中的禁军会作何反应。
“殿下,现在胜负未分。洛阳的禁军并不像这次一样疲惫应战。剩下的十万是精锐,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李牧对暮北道。他们在云阳的城墙上,看着城外一片大战过后的凄惨。暮北心生不忍。
这些禁军也曾是百姓,他们现在再也回不了洛阳,也回不了故地了。
“李将军,我们要做的不是消灭洛阳的禁军,而是逼皇帝退位。”她道。赫蓝站在她身边一直没有说话。
“殿下,三面围城行不通。皇帝会逃的。”李牧摇头。
“皇帝不会逃。”她顿了顿,“但如果不给禁军留一条生路,他们会死战到底。到时候洛阳城的百姓就遭殃了。”
李牧打量了暮北一会儿,“殿下,皇帝都不走,禁军也不会走了。”
暮北没有立刻答话。她转过头看着云中城内,“李将军,杜先生的病还没有好转吗?”
李牧叹了口气。杜若自从他们在云阳打败了十万禁军之后就借口得了急病,每日躺在他那把躺椅里懒洋洋地看书,摆出一副没有力气再和公主商量南下洛阳一事的样子,公主还真的相信了。李牧知道她心生疑虑,但又不好直接问杜若,只好来找他。
“公主,他好得很。你根本不用担心。”李牧知道杜润云在想什么,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甩手不干实在让人恼火。“他就是那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不用管他。”
暮北怀疑地道,“李将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牧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也罢,索性告诉公主,免得她还以为杜若突然变卦不愿帮她了。
“公主,润云是不想在他的学生之间偏心。”
“什么意思?”暮北不明白。
“你不知道也是自然的。殿下,除了你,润云这辈子只教过两个学生,一个是信陵王,另一个就是当今皇帝,魏子之。”
暮北愕然,连赫蓝都微微挑起了眉。
当今皇帝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按说他和杜若是一辈人。虽然不是不可能,但说他是杜若的学生实在是让人惊讶。
“李将军,皇帝怎么会是杜先生的学生?”
李牧感到这个话题会很麻烦,他未必讲得清楚,而且又是杜若自己的事,他来讲似乎不妥当,便道,“殿下,剩下的你还是直接去问润云吧,就说是我叫你去的。他要怪也会怪到我头上,不会怪你。”
“怪殿下什么?”
暮北回过头,杜若正爬上最后一级台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润云,正好你来了。你自己跟公主解释吧。”李牧朝着杜若走过去,“我先走了。”
“你赶紧走吧。江榭正在找你。”杜若停在原地,目送李牧下了台阶。他转过来看着暮北他们,他仍是温和地笑着,“李牧告诉你们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恼。
暮北点点头。
“我估计他也要忍不住了。我本来想等清岳回来了再对殿下解释。”杜若停下来看着赫蓝,赫蓝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他便接着道,“但一想李牧也知道。他见不得别人卖关子,肯定会告诉你们。问题是,”他笑了出来,“他能忍多久。”
“没有多久。才几天他就沉不住气了。”赫蓝似乎觉得很有趣。暮北看了他一眼,他浅色的眸子有嘲弄的意味。
“赫蓝。”她责备地叫他。他挑起了眉,“怎么,我说的不对?”
杜若笑了一声,“殿下,大将军说的没错。不过这是宫闱之事,李牧怕是嫌麻烦不愿意讲。将军,”他对赫蓝道,“这也和信陵王有关,你恐怕也不爱听。”
赫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握住暮北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她想听,我陪她。”他对杜若说。
杜若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小殿下又露出那样痛苦又甜蜜的神情,而这个青年就算已经做了决定,在外人面前也还是要摆出一副仍未放弃的样子。他是要等到把她亲手交给清岳才会心甘情愿地放开她了。
好戏看不成了。杜若有点遗憾,但对他们自己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他对他们三个,清岳,他的小殿下,还有这个叫阿史那赫蓝的青年都很满意。但是对另一个,虽然谈不上失望,但他本期望那孩子会更好。“就像李牧说的,子之也是我的学生。”他道。
二十岁的杜若虽然并未出仕,但他博学多才、儒雅风流的美名已经传遍整个长安城。他对人事不感兴趣,本来考虑到司天监混个一官半职解决衣食,一辈子只用和那些外行人看起来神秘莫测的天象打交道。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时候已经是兵部尚书的沈芳亲自上门,请他为自己年仅十岁的独子当老师。杜若早已听说过沈芳的为人,他与长公主堪称传奇的爱情也让杜若觉得很有意思,杜若想看看这样一对夫妇教出的孩子是什么样,便把进司天监的事放在一边,答应了沈芳。然而他第一次到沈芳府上去见他的学生的时候,发现在院子里等着拜见他的不只是沈清岳,还有当时十二岁的皇子魏子之。他是先帝的父皇与皇后戚氏的小儿子,虽然辈分上是清岳的舅舅,但由于年龄相近,两个少年很要好。沈芳十分不好意思地告诉杜若,子之在宫里一个人很不好过,得了父皇的准许从宫里搬出来和皇姐一起住,他听说沈芳为清岳请来了杜若,便一同来拜见,希望杜若也能做他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