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谣+番外(48)
李相月轻柔地回握他的手说道:“娘在天上看见我们过得这么好,她也会开心的。”
“多少年没听她骂我,还真是有些怀念啊。”李永年眼圈泛红,“好在过不了多久,我也就去找她了,就怕到时候老的她认不出。”
“爹!”
“李相祁是男人,我不担心他,总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李永年挥手让她先不说,“最放心的不下的还是你,小月你要是像你弟弟总为自己考虑,我也就不愁了。”
“前段日子我写了封信给谷主,让她为你寻门亲事,说是你的同门师兄,是个能干踏实的……”
李相月立马摇头:“我与范师兄只是师门之谊。”
“你不愿就算了,当做爹没说过。”李永年慈爱一笑,“你从小就倔,还记不得那个时候我让你抱着李相祁,哪儿也不去。你就站着一动不动,脚上被蚊子盯得都是包也不愿动一下,因为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后来出来逃难,云苓谷主救了我们全家,你那时才七岁,说什么也要去云梦谷报救命之恩。你才那么点儿呢,个子不到我的腰,就要去谷里做粗活,天天舞刀弄剑,每次回来见你一身伤我都心痛的不得了。”李永年浑浊的双目含泪,“他们都说我养了个好女儿,孝顺忠义天赋异禀。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你平凡些,自私些。”
李相月泪水漫出,自打寻师云梦谷,她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李永年曾经那么高大,如今也是个佝偻的老头。她不敢想象,如果她不在了,他会是何等模样。
“爹不想你名扬天下,也不用你为李家争光。我就想你好好的,能为了自己活。能有个对你好的人,照顾你。爹就能安心的找你娘,不怕被她念叨了。”李永年抱住她,深深拥住,他对她突然回来总有不好的预感。“答应爹爹,多为自己想想好么?”
李相月抱住他,泪水打湿他的肩头,濡湿一片。
“就当爹爹求你了。”李永年声音苍老而憔悴。
“好……”李相月闭上眼,用力的紧紧的依偎着他。以前的温暖宽厚的胸膛,现在也变得单薄。
看着他恳求的眼神,心中的坚定慢慢松动。她哄着喝茶如喝了酒般的李永年回房,自己推开房门,见一白衣立于窗边,清俊挺立嘴角含笑好不英俊。
第四十三章
43
确认无人发现后,李相月立马将门关紧,后背抵着门警惕的看向他说:“你怎么在这儿?”
“带你去个地方。”杜仲走近。
李相月退无可退仰首说道:“我不去,你快走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长指快速在肩上点了几下,李相月软的倒入他怀中。
“果然这样听话的多。”杜仲挑眉,抱她飞过窗台,落在建安城内最高的摘星楼楼顶,轻轻放下。
离开李家范围,李相月终于能放声说话,开口就是一句无耻。
杜仲没有生气,很有魔教妖人做法的忽略她眼中的不满,摊开她掌心塞进凉冰冰的东西。
“这是?”李相月摸着手中的竹笛,不解他为何意。
“吹过笛子么?”杜仲拉住她的手按在笛孔处,呼吸喷洒间说道:“按住然后吹口气,接着是这几个位置。”
他高高昂起的下巴露出俊秀的下颌线,表情认真而专注,眼睛微微低垂有细纹从内向外慢慢延伸,他也是疲惫的啊。李相月余光瞥着他,想他们真是冤孽,这段缘既剪不断又舍不得断。
杜仲用手捏住她脸颊,稍稍用力:“用心点。”
“我不想学。”李相月从他怀中挣脱,竹笛甩在他身上,手托下巴看整个灯火繁华的建安。“你要吹便是,作甚非要我学?”
杜仲苦笑,夜风里白衣有萧索之感,他说:“因为我想听你吹寻月谣。”
“今晚没有月亮。”
“今晚有月亮。”杜仲说的洪亮,眼神没有离开她。“我的月亮一直在,我在等她,等她愿意映在我的夜空里。”
手指慢慢缩紧,抓住膝盖,李相月望见他眼中的恳求,低了头。
手被他温热的掌心握住,他打开她紧闭的手指,将竹笛再一次放入她手中。杜仲低声笑着说,似乎又不是蕴着笑意,像是压抑许久未见天日的枯井,每个字都那么颤那么缓。
“我教给你,什么时候你愿意了,再吹给我听。”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曲谱,始终不敢与她对视,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仿佛这样他所想就能成真。
他长指快速点过几个穴道,竟是将封了好些日子的经脉给解开了。
“你……?”李相月疑惑,她随手使了招流云出岫手,风声立马变得尖锐,功力已然全部恢复。
杜仲背对她,忽然说道:“倚月楼出了事,我需得回去一趟。”
“早晨雷驰收的信,最迟明日就要出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仍能从他背在身后不安躁动的手指窥探一二,倚月楼的事恐怕不是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看,烟花!”
他手所指是建安城的护城河,乍然绽放沿河的烟花,美不胜收。李相月在灿若白昼的夜空下,盯着他略有愁容的脸庞,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带自己来摘星楼。
“很美,很好看。”她说了声,烟花炸开,千万光束冲上天似繁星般闪亮,又在眨眼间变成落寞的黑点,来不及掉落就被风吹散在夜里,美丽也好,绚烂也罢都是刹那。
杜仲抬头,眸中是每一处落下的光汇成的重重心事:“或许你说的在理,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猛然提及当初自己说到的玩笑话,李相月想说些什么安慰。眼前的烟花一暗,下起瓢泼大雨来。
吸气声响起,杜仲转头呆呆的看着她,摊手扶额捏了下鼻根。
“其实,这烟花……”
“快些回去吧,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的!”李相月喊道,扯扯他衣袖,都什么时候了哪能顾得上烟花呢。
杜仲右手搂住盈盈细腰,脚踏瓦片,越过重重雨帘几息间就已飞至李相月屋内。桌上的烛火将将烧了半截手指长,大抵没有预料两人会回来的这么早。
两人衣衫湿透,头发丝缕缕黏在额旁。对坐烛火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落魄滑稽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等雨小些,我就走。”杜仲手在桌面敲了两下后放在耳后挠了几下,不太自在。“天冷的很莫着凉了,要不你先换身衣裳?没事,反正我都见过了。”
话一出,李相月脸颊肉眼可见的涨红,怒目而视,一动不动彻底打消换衣服的打算。
这张破嘴哟!杜仲狠狠打了下嘴巴,眼看她冷的发抖,转过身挥手言道:“我绝对不会偷看的。”
李相月没有动,湿透的衣服滴滴哒哒的落水,夜风吹拂身上微微发烫,她无力地用手撑头,头昏脑涨。勉强思索后,人走到屏风后,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若是不换明日定要生病。
“我似乎又把事情搞砸了。”杜仲满心低落,河畔的烟花刚燃不久就被突然而来的大雨浇灭,他想说的一句没有说出来。“对于哄你开心这件事,我是真的不擅长。”
李相月脱衣的手顿住,透过屏风微透的画望他仿佛定格的背影。
“你可能不知,来了建安你笑了许多次。像极了博陵看烟花那次,毫无芥蒂地笑靥如花,我奢想你的笑也能为了我。”杜仲端起茶杯,眉头皱起搁在嘴边又放下。“明日我就要走了,可能要好几月才回来。”
“我知晓你定不愿意和我回去,如果你喜欢这儿,能让你天天笑的这么开心,那就留在这儿吧。”他解开她的经脉,无疑是场赌博,放手一搏的豪赌,他不安他害怕,怕一切会是镜花水月。“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女子,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阿难回答道:”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他嗓音本就比别人低沉,缓缓说着这番话,目光始终放在窗外的雨帘上,极尽君子之事。“相月,我愿意一直等你,哪怕你的笑不是对着我,哪怕我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看上你一眼,我也愿意等你跨过心里那道坎。”
李相月捂住胸口,眼泪一滴滴落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杜仲自嘲的苦笑:“但愿那天来的不会太久,我已不再年轻,还想趁能走得动带你多看看世上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