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谣+番外(35)
眼中妒意迸发,右手的剑蠢蠢欲动。眼下一片混乱,众人出手时总会有误伤,李相月不小心死了,也是情理之中,师父就算再痛苦也会念在她的剑术天赋上原谅她。毕竟没了李相月,她就是云梦谷中最出色的弟子。
“小师妹,小心背后有人!”她压抑不住的笑在面纱下扩大,右手抛剑直冲李相月的心窝。
这一剑她用了十分力,力保能穿透她的胸口。到那时她假惺惺的抱着李相月的尸体,说是本意刺向夷人不小心伤了小师妹,死无对证谁能奈她何。
剑划破空气,李相月惊恐中逼退几步,有人飞身扑到她面前,挡下一剑。剑锋穿透杜仲肩膀,抵住她的胸口,受剑的冲击又往后退了两步,不料脚步滑空双双跌入悬崖。
“小师妹!”慧灵斩下一人人头,快步冲向悬崖,却只抓到一片衣角。“小师妹!”
那声呼喊响彻岐山,却穿不透重重迷雾下的山谷。
事虽有变,但岐山之高摔下去岂有不死的道理,沐青黛挤出两滴泪,扑到悬崖边哭嚎不止。
第三十一章
31
李相月右手握剑凿进山岩,止不住下落的趋势,剑锋与山石相抵火星四溅。震动产生的麻意从手腕传递到肩膀,整个手臂从内到外又酸又胀,隐隐有撕裂感。
不知落了多久,手上的酸改为刻骨的疼痛,下落的速度渐渐减缓,她松口气。瞥见有白衣从身边飘落,顾不上体力耗尽用左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杜仲,你怎么样了?”她记得落下来时,杜仲肩膀受伤但依靠打出的一掌勉力能减缓下落速度,怎么现在完全脱力轻飘飘如白纸。
一人的重量加上剑锋磨出缺痕,刺入山岩中的长剑开始松动。李相月下望是白雾片片,看不到深浅。朝上是百丈悬崖,无法跃上。
如果丢下杜仲,或许她能坚持的更久找到法子爬上去。李相月立马否定这个想法,且不说刚才杜仲救了她一命,凭着道义她也绝不会在此时丢下他不管不顾。
李相月盯着他胳膊上的窟窿,云梦剑法所伤,直接穿透肩胛骨,白衣染血愈发映衬他面色惨白。紧闭的细长眼睛没有往常的戏谑与骄傲,眉头蹙起是她从未见过的虚弱模样。
长剑再一次松动,两人朝下掉了几尺,李相月用脚踩进岩石缝隙,右手用力将长剑刺入岩石。右手麻痹到没有感觉,她甚至觉得经脉已经断裂,既不痛也不酸,仿佛那手不是她的。
“杜仲!你醒醒啊,杜仲!”她呼喊几声,回头盯住长剑,明白不是长久之计。“我拉不住你了,你快醒醒!”
他依然双眼紧闭,嘴唇微微煽动,一道鲜血从嘴角淌出,歪头沉沉晕死。
李相月心底焦急,左手渐渐无力,快要被左右两股力量撕成两半。眼睛扫动四周,岐山极为陡峭,山体几乎是垂直而下,山岩光秃甚至一棵树也没有。
眼看着长剑支撑不住,她将希望寄托在倚山体而生的藤蔓上,那些枯黄干燥也许内部早就枯死的藤蔓,成了救命稻草。李相月进退维谷,正是难以抉择之时,她察觉杜仲吐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衣襟处血星点点,不复白衣。
心中已有定数,她拔出长剑,脚踢山岩,闭着眼飞身拉住藤蔓。枯黄的藤蔓禁不住两人的重量,急速下坠她的手心划过布满倒刺的藤蔓,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当她以为就要命丧如此时,下坠的藤蔓挂住山石。
李相月喘着气,浑身大汗淋漓,头发丝黏在脸庞,嘴唇吓得惨白。她左手使力将杜仲拉上些许,腿部用力让他能够安稳落到背部。扯下其中一根藤蔓,自腰间将二人缠绕一起,她这才能用双手一起拉着藤蔓,慢慢的向下攀爬。
此刻已在白雾下,视线昏暗却仍是大吃一惊。白雾之上荒凉陡峭,白雾之下植被茂密水汽弥漫,她背着杜仲顺着山崖下爬,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触到湿软的泥地。
将杜仲倚靠在石头上,她脱力的倒在泥地里,泥土的腥气一股脑冲进鼻腔,她幸福的滚了两遭,这才有了仍然活着的感觉。
短暂的喜悦后,李相月坐起,看向周围这里植被长得格外茂密,比她见过的都要大。寻常一棵桂花树也就三人高,但这儿的确有四五人高不说,树干粗壮需得好几人合抱。
这是哪儿?她该怎么出去?
杜仲醒来时,夜已黑,桌上有一盏烛火,光线微弱摇曳不停。他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唯有手指还能受自己控制,摸摸身下应是块凿平了的石板。
木门吱呀一声,直接倒地,门口端着水的李相月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轻轻一推,这门就倒下,脸上精彩异常。
她将水放在桌上,见杜仲睁开眼先是讶异,而后直接拔剑抵住他的喉头:“杜仲,你又骗我!”
剑锋虽被山岩磨出豁口,但依然锋利,轻松割开杜仲脖颈处的衣裳,只需向前一步就能将他杀死。
“上次你骗我受了内伤,这次又想骗我什么,中毒还是中箭?”李相月感觉被戏弄,她为了将他弄来用藤蔓编了张草席,一步步将他拖来,手心本就被划破现在没有一块好皮,长剑险些拿不稳。“我要杀了你给我师伯报仇,洗我云梦谷之耻!”
杜仲凝视着她因为愤怒而泛红微敛的双目,视线下移看见她伤痕累累的手,蹙眉然后舒展,浅笑闭上眼睛。
“你笑什么!”李相月拿剑的手颤抖,迟迟不能刺下。
杜仲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可是你还是没走。”
剑尖向前抵了一分,见他出了血,李相月甩开长剑退后几步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你救了我的份上,今日不杀你!”
“我真的中了毒,”杜仲喊道,语气没有丝毫紧迫,好似受伤中毒的并不是他。“虽然用了药又将几个大穴封住,但毒药太烈我只能将它封在体内慢慢化解。在此之前大穴不能解开,除却手指我哪儿也动不了。”
李相月转身,盯着他眼中探究是真是假,良久后端了水坐在榻前。轻舀一勺,一点点沾湿他的嘴唇,说道:“你失血过多,一次不能喝太多,舔舔就好。”
杜仲眼睛笑成弯月,又有碎星落入其中,温柔地凝视她。
李相月不敢与他目光相接,垂头看着破碗内的清水,因搅动而闹出的涟漪,一圈圈打在她心上。她清了清嗓说道:“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很奇怪,景色和上头都不一样,树木花草要大的多。水汽充沛我将你拖回来短短路程,衣服下摆都湿了。”
她说的时候结结巴巴,杜仲依然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
“还、还有,外头都是雾根本看不清方向,我做了记号走了几次都没找到出路。”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头埋的更低。“幸好,还有这件屋子,破是破了些好歹东西齐全,不至于没地遮风挡雨。”
“能把我带到外面瞧瞧么?”杜仲说,“也许我知道这是哪里。”
李相月诧异的抬头,欣喜的点头。
“徐公曾书,登山许里,岚气即雾水气愈沉,稍开则下瞰绝壁重崖,如列绡削玉,合则如行大海中。悬南崖而下,古木秀丽,蟠枝虬曲,山底雾色,氤氲成霞。先是峰顶雾滴如雨,至此渐开,景亦渐奇。”他一连串的说出,越说越是兴奋。“徐公此篇名为游芝山日记,早些年我追随他的游记,踏遍大江南北而寻不得,如今倒是恰巧碰上了。”
岐山,芝山,名字相去甚远。可徐公故去两百年,日新月异名字早就不重要。此刻更是应该感怀徐公当年所砌房屋,让二人有一席天地。
“既然徐公写过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咱们能出去?”李相月激动的狠狠拍了下身下的石块,手上伤口开裂,倒吸凉气。
杜仲似有责怪,看她一眼幽幽说道:“这是自然。”
“如此甚好,待出了这地方我就回云梦谷!”李相月不禁憧憬,却突然想到杜仲肩上的那一剑,脸色刹那变得惨淡。
“出去是能出去,可不是现在。”杜仲说道,“游记中记载,此地白雾极难散去,且有微毒长期吸入便会晕厥,成了野兽腹中餐。”
徐公修葺的屋子,坐落在一弯清池旁,清水上扬冲淡白雾,是唯一的净土。
“难不成就在这里等死?”李相月的心情从天上落到谷底,“我不信不能走出去,每天我都去试试,做上记号一定能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