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谣+番外(20)
不会的,慎儿不会有事。李相月心里默默念叨,脑袋空洞脚步虚浮,不住的拉住行人问可有见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子,哭着跑了过去。
“大婶,你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大约这么高……”她放在腰间比划,未得到满意答案后弯腰道谢,又扯住另一位行人。
“这位公子,有见过这么高的小女孩,皮肤很白……”
一连问了几人,都无所获。李相月急的满头大汗,纱帘被汗水黏住脸颊,勾勒出立体的轮廓。
“夫人,你要找的小姑娘是不是杏眼圆脸?”有位老叟拍了下她背,指着远处。“我见着她似乎跑去东水临街二十五巷了,那地方死了好多人,闹鬼的啊!”
李相月醍醐灌顶,嘴角向上一连说了三个谢谢,她的慎儿是个聪明的小心眼,定是找外公舅舅告状去了。
不疑有他,李相月快步跑去。未见身后客栈小楼内冲出一人,着着粉白长衫,文质彬彬唯独脸上的哀思使他初见垂老之像,折去几分英挺。
“范师兄,作甚呢饭也不吃了?”旁有妙龄女子,穿着与他类似,也是粉白长衫,腰间别了把银白色长剑。“聚宝阁的盐水鸭是建安一绝,我早上天不亮去排队,也只买到一只,你放着不吃岂不是糟践我的良苦用心?”
范珩眺望远方,仿佛他刚刚只是眼花,梦中人并未出现,他愧疚地说:“方才我明明看见相月在此处,一眨眼就不见了呢,许是我思念太甚,看错了罢?
“王师妹,让你费心了,我这就上去吃完。”
心心念念的人恍然出现,又骤然消失。范珩的心犹如抛去云端再狠狠落下,吃什么都如同嚼蜡,一只鸭也只是象征的吃了两口。
“别吃了!不吃了!”王佩蓉夺过盐水鸭发泄似的一股脑塞进嘴里。“总归我买的不合你意,就算是山珍海味也入不了你的眼,但你怪我今日也是要说上一句。相月师姐已经死了,十年前的大火就已经死了!”
范珩头冒青筋,拳头死死攒住吼道:“她没死!”
“呵,”王佩蓉轻蔑一笑说道:“谷中谁人不知,李相月被魔教妖人蛊惑,背叛师门累及家人,死有余辜!”
“住嘴!”范珩猛地砸碎桌面,身子前倾高扬手掌,看见王佩蓉眼中的泪光,放下手说道:“佩蓉对不起,但往后我真的不想再听见你说这样的话。”
“范师兄!范珩!”他起身回房,任王佩蓉如何喊也没有回头。“你就是个愚夫!被人蒙骗不自知!偏偏我喜欢,也不知是谁猪油蒙了心!”
一只盐水鸭没吃几口便无人问津,埋头哭泣的女子大概不知世上还有许多人,正腹内空空。
慎儿就是其中一员,临近中午跑出来,到太阳快落山颗米未进,拉弹弓的手都疲软的垂在身旁。
“不玩了?”雷驰松口气,他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姑奶奶的本事。一下午玩法不重样的,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慎儿恹恹地坐在树巅遥望远处,娘亲真的不要自己了么,以后会有弟弟妹妹的吧。以前听村里小孩说,但凡家中有了弟弟妹妹,爹娘的关爱就再不属于一人。
“呜呜呜。”雷驰听见抬头一滴泪落在他脸上,心底着急喊道:“姑奶奶,我没得罪你啊,不哭不哭了啊!”
得到的反馈是更大震耳欲聋的哭声,突然哭声止住,慎儿从树上跳下张开手跑进一白衣女子怀中。
“娘,慎儿以为你不要慎儿了。”眼泪鼻涕通通抹到纱帘上,双手环住腰间,手指相接扣成圆结。
李相月心中的石子落地,又是气愤又是欣喜,忍不住打了她几下屁股,以惩戒由。
慎儿只是哭泣,并不闪躲。
雷驰的苦日子到头,乐呵呵的迎上去说道:“夫人,既然您来了我也就放心,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陪了。”
李相月听见他的声音,身体瞬间变得僵硬。隔着纱帘悄悄抬头看了眼,确认是雷驰后,手紧握纱帘,环顾四周并无他人才略微放心。刻意压低嗓子说道:“多谢壮士,感激不尽。”
一手牵起慎儿,正欲折返就听雷驰说道:“夫人,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第十八章
18
“怕是认错人了,我已有十余年未回建安,不记得与壮士有一面之缘。”李相月掩着面,纱帘垂腰藏去所有窈窕。
雷驰警觉地闭上了嘴,看向李相月的视线灼热而探究。他见过无数的人没有一个令他有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是……她是?
李相月转了个身抱着慎儿,手指紧张到发白说道:“慎儿半日未食,她身体不佳不经饿,如若无事就先走了。”
“是,不能饿着孩子。”雷驰边说突然出掌,四指并拢半握,大拇指紧扣掌心意为虎掌。虎啸龙吟,说的便是他与傅天佑,许久未见此掌不想竟然对准一位妇孺。
虎掌擦过纱帘,慎儿惊呼一声头埋进李相月怀中。雷驰看不见纱帘下骤然眯起的双眼,和腾腾杀意。没有反击,也没有预料中的格挡,他的虎掌穿过纱帘,轻飘飘地拍向远处的树根。
李相月抱着慎儿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言语中全是害怕说道:“壮士,我们孤儿寡母身上钱财不多,你若是愿意放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本能的颤抖,嗓音里抑制不住的哭腔,毫无反应仅仅是腿软的蜷缩。雷驰仔细观察她的呼吸,笨拙沉重像是吓得不轻。他失望的收掌,脸上累起的凶肉化为笑意说道:“夫人误会了,我是个粗人别的不懂就爱和人比试两招。刚才小姐说她这指尖功夫是夫人所教,干净利落又不失狠气真是令人佩服,便想和夫人切磋切磋。不料夫人你……”
他的目光依然没有移开,收回的手掌隐约又要握成虎掌,他想听听她的回答。
“原来如此,壮士太过骇人了!”李相月渐渐平复心情,故作埋怨说道:“慎儿的功夫是早死的短命爹爹教的,她爹是猎户弯弓射箭的一位好手。”
雷驰从她话中听不出破绽,倒是慎儿一刻不停的用大眼睛盯着他,眼中竟然有些狠劲。
“夫人,我们当真没见过?”他又问了次。
“千真万确。”李相月背对着他,抱着慎儿站起来,腿脚发软走路踉跄几步,她声音中仍透着一丝哭腔问道:“壮士,慎儿饿了,咱们可以回去了么?”
“这是自然,今日的事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改日我登门拜访给夫人赔礼道歉?”雷驰见状,心底唾骂自己一句,真将人吓着了。
李相月立马接道:“不用!寡妇门前是非多,还请壮士体谅。”
雷驰不再勉强,送她们出了东水临街二十五巷,回首落日余晖洒在迷茫的双眼中。分明那么熟悉,怎么会是个不会武功的农妇?但她是谁?雷驰脑中翻腾,始终找不出这么与之对位的人,难道真是忙坏了,认错了人?
黄昏的一抹光透过交错层层叠加的树叶,化作斑斓的光点投射至久立的墓碑上。那些光景沉浸在悠扬的时间里,变成墓碑下爬过的蚂蚁,偶尔停歇的飞蛾,和怎么也追不回一飘而散的风。
光斑晃动间落在明月二字上。
明月弃我去,今朝复又还。
李相月提起慎儿的脚丫,用布擦干塞进被子。端着水盆打算拿出去倒掉,慎儿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角。
“娘,对不起。”她闷闷地说,“以后我不会乱跑,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使弹弓。”
李相月放下水盆,坐在榻旁握住慎儿的手:“知道了,早点睡吧。”
慎儿点头,但手没有松开小心的问:“我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了,如果有了别人,娘还会喜欢么?”
“没有别人,只有你。”李相月抱起她,摸摸背脊,额头相顶安慰道:“娘会陪慎儿走很长一段路,直到老的牙齿掉光吃不了东西,腿不能走路了。娘会把你交给天下最值得托付的男儿,让他陪着你。”
慎儿升腾起恐惧,眼睛酸痛搂住她:“慎儿只要娘,不要别人!”
“光会说些孩子气的话!”李相月点点她的鼻子,话锋一转,眼中有期待问道:“下午雷驰叔叔身旁有没有别人?”
提及雷驰,慎儿不悦,在她心中这人已从黑面阎王变成村中恶霸,憋着嘴说了句有。
“他怎么样?还好么?身体可康健?”抛出几个问题,李相月脸上露出难得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