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番外(18)
先前碍着情面不好哄人,目下他口无遮拦惹得雪梅很恼火,噎了噎气,从他身后推了一把,不想被他反手拽将起来束在怀中,“妹妹,我一片真情,你难道看不出吗?打今儿起你若跟了我,叫你当大少奶奶,敢保你天天如美!什么家业、皇帝全让他靠边儿站!至于冬郎,你就甭想了!说道归齐,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俯首帖耳的还不是听他阿玛的?”他的手加重力道,扳着她的头就要嘴对嘴凑上去亲。
雪梅在他怀里连番挣扎,心里呕得慌,啐声道:“你这样就是混蛋!流氓!牛不吃水强按头,我不乐意,难道逼我不成!”
混乱中有人揪起纳兰珩燊的衣襟,全身带将起来,搡向半空,著地滚出去老远,情状颇为狼狈。
容若闪身护在雪梅跟前,拧着眉,“我尊你一声大哥,望你持重些,莫辱没了家门!当初你在吉祥茶园看那戏儿长得与表妹有几分相似,你便强抢回来做了妾,可恨你狼心不死,依旧惦记着芙儿!我顾念你是长房长子,给你留着情面,不好戳穿罢了!怎么?见我们有嫌隙,你便趁虚而入?”
容若铁青的脸回顾头去,见雪梅身子抖得跟筛糠似地,眼里沁着泪花,像是怕极了。劈手夺起,与她十指相环,“你不是说我在阿玛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吗?今儿我先亮给你瞧瞧,她人是我的,她的心在我这儿,舒穆禄雪梅日后就我的妻!谁再敢霸揽她就是与我纳兰成德为敌!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说出这番话,心中早有决断,人被逼到绝境上‘肚子里长了牙’狠铩心来将此一军,断了所有人的念想。纳兰珩燊撑地站起,抹了抹嘴角上的血迹,“好!你有意与她白首同归,就连前程也撂开手,我倒不好拦你了。但为了个女人兄弟砌墙,此中真意我也算瞧见了!你这番话说得局气,未免忒满了些。你可别忘喽,你头顶天子,身后就是你阿玛!逆了龙鳞,全族都跟着你遭殃!自古红颜多祸水,大哥也教教你,这女人有的是,可让你担上不忠不孝,忤逆的罪名,这女人就断然要不得!”
容若贯来谦柔,如今面上乍露愠色,煞是慑人,“左右芙儿是我的妻,你看不过她心里有我,自己恨得咬舌头,又搬出许多礼路纲常来损人名节!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若不解恨可以上刀说话,没得如此阴毒使坏,你的门路忒歪,恕弟不敢受教!”
纳兰珩燊摇头冷笑,“我虽不肯读书,可有句话记得最真,‘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毁前程的事你也干?”眉头挑一挑,着眼看了看雪梅,“我路子虽歪,但你也好不到哪去,如今你也是色迷心窍,我素日有一恶习,最爱钻牛角尖,以你这样的走法,日后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下场!”纳兰珩燊口里张颌着与容若说话,那一副眼光瞬息间早落到雪梅身上,狡黠一笑,甩甩袖子踢开脚下的杌凳走了出去,屋子里霎时静谧了许多。
容若蹙着眉双手抓着雪梅的肩,不无忧心地说,“是怎么了?才几日竟成了这个局面?那朝云歌是谁诓你弹得,坏就坏在这上头。”
雪梅心里有些怨怼,“我瞧着甚好,高先生琴棋书画皆精湛,先生是府上聘来的西宾,教我自然用心。虽然琴曲只教了这一首,但先生曾说‘制心一处,潜心不倦’方有造诣,这又如何坏了?”
容若羞愧难当,“你是怪我没及时出现,成心说这些话来怄我的吗?倒是我的错,那日莲心亭本想冲进去向皇上请旨将你许给我,只是...只是当时万般无奈竟被阿玛按下......”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喉中哽咽,走至门前依旧低首,“我并不嗔怪你,舅舅做的对,你合该听从,如若不然你就是无父无君,陷亲不义之人。你走吧,你我无缘何苦强撑。”她说得决然,困于世情,违心罢了。纵使万分不舍又当如何?还不是害了他,既然如此对于爱一个人来讲有时候放手,不失一种成全。
容若慌了,一口气噎到嗓子眼,撕心裂肺地令他无所适从,“你做什么?这就心如死灰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你打算就此一刀两断,将我弃了你便自在了?无论皇上还是阿玛,我自会转圜,大不了退出京都,抛家舍业,咱们安贫乐道便是!你不打算听我的意思,径自主张,你要我如何自处?”
雪梅无奈,“抛家舍业等同私奔?你这样打算就伤了老家儿的心,他们膝下子息稀少,如今舅舅心气儿极高只承望你一人,我不想你为了我前程尽毁,那样我觉得自己更加不堪,甚像个祸水!我素爱名节爱得要死,你我就此撂开手,都好过这么磨着。”
“于我眼中名利不过是烟云,昙花一现罢!如今你又劝我放手,你怎舍得?”容若眼眶一热,走上前攥着雪梅的手,“老家儿我会敬上,待你我安然定回来敬奉,目下我只问你愿不愿跟我?你若答应,我必做真金,扑汤蹈火!”
容若眼中尽是希翼,他在等她的回答,可雪梅心里五味杂陈,究竟怎样连她自己也理不清了,他为了她可以不慕仕途,千言万语蒙了心似的要和她天长地久,她没想到喜欢一个人可以极致到忘乎所以,从前她心里有设防、有担忧,如今很受感动,全然那点防线尽数瓦解,原来还有一个人愿意陪她天涯海角。
室内暗香萦绕,风来暗香屡屡,一点明月透碧纱,金波如淡,人面花似好,他捧着她的脸在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下去,“情缘这东西一旦陷进去很难再钻出来,在这件事上,我知你为难,所以你也不必表态,只要你别把我往外推,情心情愿的跟着我就是了,好在有你,我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世涂辄度也不算枉来。”
第16章 我心匪石
题记:离恨徘徊翦烛泪,雨送昏花卧梧桐。望水相思寄,珠落玉盘怎相知?浮生半世,了错花期,焉娆浮萍心期。青丝染霜,镜鸾沉彩。风絮拈香瓣,落萦那见卿。
晨曦微露,琴声万籁直入林沁西苑,屋内燃起一拢幽香,琴声珠落玉盘,委婉连绵。高士奇负手立在窗下,侧目看着挂在墙上自己绘笔而抒地抚琴图。忽听林间箫声清迥,和着琴韵抑扬顿挫,箫声时而柔和,琴声时而中正婉约,好似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抬头见碧空云中一排雀鸟啾鸣飞过,游丝迁荡,绕梁云霄,回味无穷。
高士奇向门外说道:“琴瑟调和,定是知音者。”
容若将短箫收入腰间,从院中几步便踏了进来,拱拱手,“先生再教芙儿操琴?可还是那首...朝云歌?”
高士奇脸上略发讪色,拱手还礼,“那首曲子公子就不要提了吧,明珠大人也是为着表姑娘好,只为精益求精罢了。”
容若微微一笑,颇有揶揄之意,“精益求精?闻弦声而知雅意,就连皇上也称赞那曲子精致得很,高先生博学,就不要谦虚了。”抬首见迎面之上挂了一幅抚琴图,“果然,甚是佳作!是...先生援笔?先生不论是书画评析,还是诗文琴曲皆有造诣,先生来教舍妹,让她始知学问门径,真是她的福气。”
“公子谬赞,于我甚是惭愧!公子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他日实堪大任,必有建树。”高士奇颌首低眉,偷眼瞧了瞧雪梅,“适才你二人琴箫和鸣,宛若采薇山阿,岫壑浮云,不仅仅是相得益彰,更兼有翼翼归鸟,相鸣而归之意,如鼓琴瑟颇有韵味啊。”
此话中有话雪梅听了自是尴尬,不想抬头正与容若四目相对,直向雪梅挑眉使眼色,示意她下逐客令,碍于老师在场,她只得暗地里地向他摇头摆手不愿相谋。
容若颇感无奈,振振衣袖,取抚琴图摘降下来,“先生画技神乎,这笔墨荏染自然,浓淡相宜皆一气呵成,仕女抚琴,这指尖曲线生动,体态委婉,下笔之处顿挫分明,衣饰更兼流畅,似长风攸攸,一缕淡淡的忧愁凝结于眉宇之间,而这娥眉小口,生情之......”他眉头一皱,“先生画的是...芙儿?”
高士奇微微一笑,“如何?”
“如此更是出神入化,轻纱罗裙芙蓉颜,纤手抚弦莲香藕,先生笔走乾坤,神似妙也!”复又着眼画卷,眼眸中亮也似的一闪,“只是这画不题诗文,不记年月署名便有穷款之嫌,我朝题跋之风大盛,少了意趣。不如先生在上面提一提款识,也好世咸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