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番外(17)
雪梅不情愿接,推辞道:“扇子太金贵了,不是我能拿的,这不合规矩!不合身份!”她拿着扇子无所适从,一连说了好几个不,真是语无伦没了准头。
皇帝兴许先前存着逗弄的心思,几次对话观察下来,他觉着她心思单纯,不曲意逢迎,十分合乎皇帝心意,“你拿着,合不合身份朕说了算。”
雪梅想这回要完,被人套了进去,再抽身可就难上加难,女人的终身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前程,她不爱攀龙附凤,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明府里的亲眷看似对她说亲道热,明面为着她进宫的事运筹,其实暗地里早打定主意要棒打鸳鸯。想到这里心都是凉的,她不敢怨天尤人,对自己的命运来说是灰心丧气,可是心底里那点自尊与情执丝丝缕缕缠绕郁结,她心有不甘,于荆棘中挣扎,也许见到曙光一切还会有回旋的余地,她希翼着峰回路转。
明珠爷俩就站在门外,里面的话听得真切,容若有点发愣,面若死灰的,明珠板着脸乜他一眼,“瞧你气鼓挠腮的样儿,没出息的东西,快要厥过去了吧?”
容若心里发慌,发现事态变得很严重,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全是阿玛的圈套,现在就等着收口子,坐享其成呢。容若壮了壮胆,上手就要推门,明珠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手腕儿,“你要抢人还是怎的?搅了万岁爷的兴致,你有几颗脑袋担待?你要魔症别牵累全族!”明珠扣着他的腕子不留任何余地,为的就是压制使他无力回天。容若很颓败,忧心如捣一片绝望,他心里暗下决心,如果可以是必要带着她远走高飞了。
短短几日雪梅在高士奇的调[tiáo]教[jiào]下,从识琴、调琴再至弹唱很是得心应手,不假意谄媚,情态得宜,浑然天成,皇帝的那首诗词写得意味深长,明摆着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路,进展很顺利,整个事态又掌控在自己手心里,明珠半悬的心可算是落了地。
明珠迟登了下,皇帝已经走了出来,称心快意的说:“朕出来的有些时候了,今儿过午斋得去向太皇太后请安,朕就回了。”皇帝踅身,看着雪梅,“你不送送朕?”
雪梅涨红了脸,一下子进退失据,忙低头向前走了几步,余光掠过,只见容若眉头紧蹙,面色苍白,没了心肝似的憷在一边,活脱脱的塑石泥胎。
众人跟着皇帝出了莲心亭,从原路返回送至西角门上,皇帝一一与众道别,眼睛落在雪梅身上,端详道:“你没别的点翠、簪子吗?就连步摇也没有?就这一个阴阳太极八卦头簪从朕认识你到现在一直戴着,你倒不觉着腻得慌,显着也忒不落红尘了,你若没心思去当姑子,快摘下来,改天朕再给你个好的。”说着,忙把她头上的八卦簪摘去,揣在自己袖筒里。
唬得雪梅张口结舌,一时无措竟不知如何应对,明珠世故通明很会揣测圣意,拱肩塌腰一笑,“回皇上,这闺女自小酷爱读书,不谙世故,不爱粉儿也不爱花儿,不善女工针黹,她的那点精致全用在赌书烹茶,琴棋书画上头,倒是举手投足有那么几分端庄素雅,奴才没养过闺女,估摸着簪缨世家出来的姑娘大多如是。”
皇帝牵了下嘴角,回头向雪梅笑道:“说道这赌书烹茶改日朕得领教领教,你的琴技算是识过了,余音绕梁颇得意趣,但那首朝云歌日后就别唱了罢,倒似有些......精致的伤感。”皇帝说这话时,着意看向明珠,“是这个理儿吧明珠大人?”明珠一迭连声称是,背上早沁出一身冷汗。
出了明珠府,皇帝的青蓝小轿子延着福顺胡同走去,裕王牵着马跟在轿子旁边,悄默声地往轿帘里送话,“皇上,您向来很是反感这些臣工利用美色献宠,如今他明珠又利用当年薨逝了的慈和皇太后生前最喜欢的曲子来博取皇上注意,这手段虽高但未免涉险,想来想去怎么也猜不透,另外对于舒穆禄雪梅,皇上今后有何打算?”
只听皇帝隔着轿帘,说:“你有所不知,当年额涅①立属正蓝旗,与叶赫那拉沾着外亲,自然知道些世祖和额涅的那段轶事,除了明珠外人不会知晓,这段典故他自然用得游刃有余,朕心知肚明但也如梗在怀,他这份孝心朕自然要收,不过还得处处,绝不可能让他牵着朕的鼻子走。”
作者有话要说:①额涅:满人对母亲的尊称。
第15章 此中真意
题记:一念无悔双笃情,此中真意,吹若何。珠零玉落无处寻,焉娆不尽相思晚。水落红莲响磬彻,几番曲折,离人醉。帘外潺潺花楼弦,斑驳香絮染霜来。
更深露重的夜,星辰隐于墨色的云中,淡淡的月弥散着幽幽的光,清浅得映在地上显得那么暗殇,夜风披卷排空吹过,明府里搭起小戏台,自家豢养的伶人在台上水袖翻挑,不时咿咿呀呀和着笙簧相互搭靠,那矗立的帅字旗临风飒飒逐浪排空。
许是这折子戏太过沉闷,府中陪客及女眷皆列坐两厢,笑容可掬的样子像是咬了金子,殊不知他们也是看乏了的。可不消明珠喜欢,他坐在圈椅里摇头晃脑跟着曲儿哼唱,煞是得意了。忽然有个身影挨过来,在他耳边说:“老爷,冬哥儿往林沁西苑去了。”
明珠挥挥手,“让他去,此事已成定局,说不准皇上什么时候就下旨,让他们依依惜别,也在情理之中,把人看住了便是!”
东府大太太齐佳氏坐在东边上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首看看旁边的圈椅里已经没了纳兰珩燊的身影,心下更是寂寂的了,她抬眼看了看觉罗夫人,见她面色肃然,也没闲磕打牙的意思,自己觉着索然无味,悻悻然退出了明珠府。
时下已近黄昏,明珠府里搭起的小戏台隔了几道院墙也能听到弦筦铿锵的乐声,花菍从外面走进来,“这回可称心称意了,他们且高乐呢!姑娘咱不听那些个,免得污了咱的耳朵!”她气急败坏地将门关紧,突然一只手从外面挡住门,哎呦一声叫苦连天,“仔细小爷的手,快被你夹断了!”纳兰珩燊趁势夺门而入,他并不避讳,顺手拉了跟前儿的凳子坐了下来,憨皮赖脸冲着雪梅笑道:“妹妹,一向可好?近来事务繁忙,大哥哥没来瞧你,你可别恼我。”花菍见了欲要上前请人,只见雪梅向她摆摆手,径自退下了。
雪梅吮了口茶,低头笑道:“大哥哥好闲情,听说前儿刚纳了位新嫂嫂,妹妹还没向您道喜呢。”
纳兰珩燊翣翣眼,“妹妹误会了!她是个戏子,我从没上过心,她哪及得妹妹半分一二,只是我吃醉了浑娶的。”
“浑娶的?真是新闻,你这话要是让新嫂嫂听见了那得多伤心。”雪梅有心支他走,讽讪道:“珩燊哥哥刚纳了福七黑,你瞧我也快要充后宫了,这是承上启下,皆大欢喜的事儿,待过几年你再娶过一房嫡妻,咱们纳兰家可谓是开枝散叶,父一辈子一辈的传承全在你和冬郎的身上,俗话说富贵多子寿,你还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呢?”
纳兰珩燊有点失望,没成想她把充后宫的事儿说起来如此安闲自在,“难不成妹妹见了回皇上就一见倾心?只怕是他们给指了条弯路诓得你如海似深,到时你择不开身,如何了局?”
她向来不肯伤人脸面,拒绝人的话难以启齿,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真到那时定局便是了局,珩燊哥哥又何必执着?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可咱们无缘,你没必要在我身上过意。”没可兜答的了,快刀斩乱麻,旗人办事向来不积粘,也许这对于他来讲是一场锥心之痛,疼过了抚抚伤口就过去了,时间最是无常,天底下绝顶的情伤圣药。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口气不大好了,“咱旗人都是粗活的料器,祖辈兴的是十八般武艺,马背上见真章!我知道你爱慕像成德那模样的学究气,看不上我这样的粗野。只一样你可得瞧仔细喽,家里让你充后宫他成德可曾言语一声,还不是哑脖子鸡,不敢抻头!”他义愤填膺的,看得出有些着急,“你要跟了我,管他是谁!先领回家给咱阿玛额娘磕过头,洞房花烛坐定了事实,我看哪个敢把你拉去充后宫!”
咱阿玛,额娘?这话说的有点过,雪梅快听不下去了,“这种话哪有混说的,你还嫌背地里奚落我的人少么?要么您先清醒清醒去,别闲酒闷话的拿我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