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王妃(52)

唐稚紧紧闭着嘴巴,目不斜视地凝着自己面前的一碗汤,桌布遮挡下悄悄扯了扯程瑶双的袖子。

江月白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室安静。

一旁立着布菜的小丫鬟是才来不久的新兵蛋子,早就听闻府里的前辈说了王妃同侧妃的种种过节,此刻目睹了全过程,才将燃起的八卦之魂又迅速冷却下去。小姑娘硬着头皮颤颤巍巍蹲下身,把那根落单的筷子捡起来,一时竟不知是放回桌子一角还是拿回后厨清洗的好,抖着手看向了江月白,“王妃……?”

江月白没有作声,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盛天纵侧头下巴扬起对着那小丫鬟一点,示意她先下去。小丫鬟也不管面前反客为主发号施令的人究竟是谁,如获大赦一般小跑着出去了。

隔着坐的程瑶双心中腹诽,怎么着还使唤起宁王府的下人了?

江月白低头看着犹在手中的那一根孤零零的筷子。合上手掌,感受到掌心硌着的生疼。

怀孕了,是吗?

府里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宫里太医院专看妇科的老牌大夫。江月白站在窗前,遥遥看着他们往瑾瑜房间那边去了。隐隐还能听到后面跟着的小丫鬟们兴奋的低语。

窗外夜色深重,而宁王府里却有那么一处灯火通明好不热闹。她仍直直立在窗前。许久才看到太医提着药箱和两名助手医女走出来,走得近了,她仿佛能透过窗看到他们脸上的喜色。又好像能清楚地听到那些丫头下人们报喜祝贺的声音。

她的房间没有点灯。身后的黑暗寂静与外面通明的灯火对比太过强烈,她“唰”地一声拉上帘子,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和衣就着黑暗躺下。

良久,眼前已经适应了那摄人的黑。她缓缓伸出手掌,试图看清掌心上被那根筷子硌出来的印痕。

可是没有光亮,她又如何看得清。

江月白固执地把右手送到眼前,一眨不眨地看着。凝着一室冷清的黑寂,脑海里蓦地跳出来那日瑾瑜被劫走之后唐疏夜拉着她,紧紧地拉着她。好似在生气,于是她便问了,“你生气了?”

他便回,“没有。”

她放下遮在眼前的右手。看向黑乎乎的房梁。外面已经变得与房里一样安静,甚至要更加寂静。房里还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也许已经过了好久了。

那么,是不是该走了?

江月白一个骨碌坐起身。此刻她脑海里一团乱糟糟的,毫无睡意的夜晚,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是觉得,该走了。

她才要点灯,不知怎地突然又走到窗前,悄悄拉开了帘子一角,还带着一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颤抖——

院子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唯有月光铺满一地。

外面好像开始落雨,江月白没有带伞,就这样直愣愣出了门。雨滴一颗颗砸在脑袋上,她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目的地,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原来走出这宁王府,便无处可去么?

真的无处可去么?她扬唇一笑,天大地大,总能找到可以去的地方。

本来还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渐渐变作大大的颗粒,雨势变得急促起来。天边白光闪过,紧接着一道炸雷轰隆作响。江月白吓了一跳,仅存着那点雨中漫步的自我调侃心情也没了,只想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遮挡物。

雷声越来越大。一个接一个的响雷仿佛要把浓黑的夜幕炸开一般,她快步走着,只知道一味地向前走。视线被雨帘遮挡渐渐变得模糊,又是一个巨大的炸雷在耳边响起,江月白突然一个趔趄,好像体力不支一般,膝盖狠狠砸向地面。

又是那种针扎一般的头痛。江月白死死捂着脑袋,距离上次发作已经过去好久了,她甚至都以为自己好了,没想到……

她挣扎着踉踉跄跄站起,磕磕绊绊地走着。好像有千万根针刺在脑后,又好像一把尖刀在里面毫不留情地搅着,连带着心口都莫名地闷疼起来。雷声仍在轰隆作响,她蓦地瑟缩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情绪突然在头脑里横冲直撞,叫嚣着想要冲出去。

还有一些角落里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好像就要冲破封锁,江月白强撑着在雨里拖着步子,走了这么久总算看见一间破庙,她踉跄着走进去。刚刚跨过门槛,就又狠狠地摔倒了。

那些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跳出来,闪烁着灰色的光芒。又好像是虚假的白色。

到底是本属于她的记忆,还是被人强加的记忆?

她喘着气,紧紧闭上眼睛。

眼前好像闪过了好多好多事,好多她没见过的、抑或是忘了的事。还有那种陌生的情绪,虚假的爱意。一抹白衣在风里,白色衣袂翻飞缠绵,好像还有那带着哄骗、引诱的声音:“爱上他……”

头痛翻山倒海地袭来,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成两半一样剧痛。江月白颤抖着睁开眼睛。

外面雨声间杂着雷声,无比嘈杂又好似无比寂静。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也许是出现了幻觉——

那抹白衣从记忆的角落里飞了出来。来到了她的身边,还带着簌簌的冷气。他轻轻把她从地上抱起,微凉的指尖抚摸过她的眼睛,动作是那样的轻柔。

江月白喃喃,“是你?”

他没有应答。只是一下一下抚过她的脸颊,把她被雨淋得湿透贴在两颊的头发拨到耳后。

那股炸裂般的剧痛似乎就在他轻柔的动作下慢慢消失了,江月白没有再睁开眼,悄悄把头更往他怀里蹭了蹭。

他顿住。在这样的雷雨夜,也许连他自己都出现了幻觉。他说:“带你走,好不好?”

无人应声。

他看向怀里那个全身湿透的人,呼吸规律匀称,竟是已经睡着了。

这个冷冷的雷雨夜,这间破败的庙宇,这个天地间,仿佛只得这依偎着的二人——

不,还有一个人。

门外,或许更远的树下。一个挺拔的身影直直立在那里,任瓢泼大雨扑打在身上。

他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漂亮的银发被雨水打得湿透,雨珠顺着额前的发滴落在那双幽深的紫瞳里,微微喘着的粗气昭示着来人的急切,一贯优雅的人此时却有些衣衫不整,华贵的靴面上甚至溅上了泥水。一切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那样狼狈。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起。

雨势愈发急了。哗哗的雨声,好像敲在了他的心头。像是在嘲笑着,谁的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要说:盛天纵:(睨他一眼)想偷师学艺?

唐稚:(支吾)读书人的事,算不得偷叭。

☆、挣扎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江月白犹在愣怔,她昨晚怎么回来王府的?

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后脑还是有点晕晕的,但比昨晚病发的情况要好多了。总算是又捱过了一次……她揉揉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唐疏夜一身朝服,黑眸锁着她,如古井深潭般的眼底沉沉的,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情绪。

她被吓了一跳,理智迅速回笼,让她强自克制住想叫出声的欲|望。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刚刚?昨晚?

她记得昨晚跑出去,头痛病发,最后好像在一间破庙里休息了一晚。隐约记得还有一个人来了,他身上清冷的气息裹住她,最后不怎么痛了,她便睡去了。

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难道都是她病痛缠身之下的幻觉吗?

真的有人来过吗?

江月白摸摸后脑勺,不怎么愿意在这种时候对上他,于是又躺了回去。至于他是走是留,她也不想管了。

唐疏夜见她醒了,瞧见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竟又躺回了床,他眉眼微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昨晚去哪了?”

江月白翻了个身,把背朝向他。“散步。”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去散步?”还是那种有些淡漠的语调,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怒气。或许。

江月白扯过被子盖过半边脑袋。声音闷在里面,有些听不大清楚,“我乐意什么时间去就什么时间去。”

这会儿应该早就到了进宫点卯的时间,他穿戴整齐,应该是要进宫去的。为何这个当口还在她房里要跟她扯皮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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