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114)

作者:篆文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恩怨情仇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关键字:主角:杨慕,李妙瑛,谢又陵 ┃ 配角:杨潜,曹拂,绿衣,皇帝一干人等 她总记得,那年初见,金水河上的玉带桥白璧无瑕,他精致的眉目缱绻在淡金色的烟波里,一眼之后,便是花枝春满,天心月圆。欢尽夜,哀情苦,昔日温雅如诗的少年郎,父死家败,夺爵罢官,鲜衣怒马不再,金风玉露成霜。她变成他余生仅存的一道清光,他放弃梦想,放弃尊严,惟愿成全那一句誓言,和今生今世彼此团圆的天地。本文架空明,明以前的真实人物都存在,文中有提到,有一小部分官场、风俗等等源自清。文案无能,点击展开

妙瑛听他说到“扶”这个词,知道他已是无法避讳等下行动不便的尴尬,鼻中陡然一酸,心一寸寸的软下去,蹲下身子道,“我陪着你。”说着便命人去取软垫,搬座椅。

看她折腾了一阵,杨慕轻轻笑道,“罚跪有什么好陪的,快回去,你若冻病了,可就真没人照顾我了。”

妙瑛不答话,先命人将他周遭积雪蔽去,膝下搁置好软垫,却不落座,道,“我偏不走,就在这里陪你。他既要罚,我就陪你一道跪着,此事因母妃而起,他说你无戚容,我也和你谈笑了,怎可只罚你一人?”她并非作势,紧了紧身上氅衣便即跪倒在犹自带着残雪的地上,双膝一挨地面,只觉得冰凉刺骨,令她浑身一紧。她的衣摆落在杨慕的长衫后襟上,两道弧线便重叠在了一处。

杨慕心上又惊又痛,急道,“你快起来,腿上沾了寒气不是闹着玩的。”微微一叹,复又柔声道,“听话,快回去。”

妙瑛挑眉道,“你日日受那风寒苦楚,我却不知是何滋味,正好今日也让我尝尝,往后咱们夫妻一体,要欢喜一道欢喜,要难过也一道难过。”

杨慕神色怔忡,半晌叹气道,“我早就习惯了,你没有必要陪我。”

妙瑛只觉得心中的怜惜、气闷都不知该向何处发泄,索性一笑道,“反正你也赶不走我,他罚你几日,我就陪你几日。咱们一处跪着,也好说话解闷不是。”

杨慕眉头渐渐蹙紧,正色道,“我不想同你说话,你快走罢。”妙瑛强作欢颜,愈发笑道,“我就不走,还偏要和你一直说话。”

被妙瑛这么一闹,杨慕倒是忘却了腿上酸痛,转顾她片刻,沉声道,“你当真不走?”妙瑛摇头道,“话已出口,当然不走。”

杨慕涩然笑笑,不再多言,却是暗暗用力,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艰难迈步便朝大门处行去。妙瑛连忙起身,一把拉住他,不解道,“你做什么去?”杨慕被她拽着袖子,早已无力挣脱,淡然笑道,“去见皇上,告诉他我不想跪了,让他治我个抗旨之罪,或者打我一顿完事。”

妙瑛倒吸了一口气,望向他低垂的眉目,见内中蕴藉的唯有一抹平静的坚刚,只好轻声道,“我不跪就是了,你别惹事,让人看见还不知道怎生编排。”

杨慕微微颌首,转身又在原处跪了,半晌方低声道,“你既知道这府里有探子,还做给他看,又是何苦呢。”

妙瑛轻嗤一声,苦笑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连为你去求他,都做不到……”

杨慕摇首,沉吟一阵,压低了声音道,“我都知道的,你无谓去求,越是求他,他越是恨我。我知道祁王府的事,也知道堂妹此时病重,怕是……”

妙瑛一凛,脱口道,“你早就知道了?”话一出口便即想到,自己虽心心念念瞒住此事,可这府里自然有人一定要令他知晓,否则皇帝一番惩处岂非不能“以儆效尤”。

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举目四望,周遭只是惨白一片,杨慕孤独的屈膝在她身畔,侧影萧瑟单薄,神情安然平淡。她记起他曾说过,若是心境宁和,即便这喧嚣红尘中的公主府也好比一处桃花源,可世间岂有充满监视、算计、人心依旧鬼蜮的桃花源境。

漫长的沉默里,两个人便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一个望着地下,一个望着对方。玉宇琼瑶的世界慢慢融化,他们曾祈求和共度的美好便也在其间缓缓崩塌,妙瑛一颗心浮浮沉沉,渐渐随着无声流动的时光沉入了冰冷的水底。

作者有话要说:帝都今晨落雪,早起看时还真是满满惊喜,不由感叹,天气预报何时这么准了,看来我大北斗是越来越靠谱了,撒花!

第85章 语低闻香近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连日来雪化了又落,落了再化,俱是湿冷天气。杨慕每日自辰时起在前院跪省,初时只以为跪足时辰便可,谁料过得两日,皇帝却派司礼监内侍前来申饬,那斥责的话洋洋洒洒竟写满了一卷纸。他只得跪在结了一层薄霜的阴湿地面上,听着内侍用抑扬顿挫的音调,念诵着皇帝训诫他的言语。

此后每隔一日,便有内侍奉旨前来,虽则每次来的人不同,但那斥责的内容却是一成不变。杨慕心内明白,皇帝不过是要借此让他这个罹患腿疾的人在坚硬寒凉的青石地上跪上一个时辰,同时再反反复复亲耳谛听那些羞辱之词。

妙瑛犹是命人将熏笼、炭盆、暖炉等物置于院中,竟是在传旨内侍注目之下,用这些物事将杨慕团团围了起来。她这一番近乎于挑衅的行为未被皇帝喝止,也未有什么收效,杨慕的腿疾到底还是每况愈下,三五日之后,已是痛得难以行走。

这日好容易放了晴,妙瑛因宗室里有人家出殡,不得已前去应酬。杨慕独自一人在那院中跪了一刻,只觉得一阵阵痛入骨髓的酸楚自双腿蔓延而上,不过须臾便令他如跪针毡,背上的汗一涔涔渗出来,直痛得膝盖剧烈的痉挛,几欲栽倒。忽听到有轻缓的脚步声渐近,才长吸了几口气,勉强回过头来。

绿衣臂上搭着貂裘,手中捧着暖炉,半垂了头缓缓行来。直至近前,杨慕方明白她不肯抬首的缘由,原来那一双弯弯笑眼已红肿成了两颗烂桃模样。

杨慕心头一阵跳动,他并非不知道这哭红的双眸深处隐秘的情愫,却是难以也毫无心力去回复,那眼睛的主人想要的柔情他给予不了——终究还是他误了她。

绿衣在他身畔站定,一时并未言语,他略略抬头去看,一道阳光斜斜洒落,将她的脸笼罩在一片光晕里,他轻轻一叹,耳边只闻得她极力压抑的饮泣声。隔了一会,他终于勉力开口道,“委屈你了,是我对不住你。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处境该说是朝不保夕,跟着我这样一个人全无前程可言。你的事,我自会和妙瑛坦承,请她为你寻一户好人家,往后便可自在清净的去过日子了。”

绿衣停了垂泪,低下身子将手炉塞在他怀中,摇头道,“妾不是哭自己,都尉难道不明白么?”她取了帕子擦干泪痕,抽了抽鼻子,又低声道,“本来我也不想哭的,只是看见你孤零零的背影,一日比一日瘦,看得人又害怕又难过。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就算是为……公主,也该善自珍重。”

杨慕微微一笑,半晌若有所思道,“原来还是那般容易就看得出,我总以为自己掩饰的还不错。”

绿衣道,“你如此遭际,岂有心里痛快的,那不成了全无心肝之人……”她说到这里,杨慕忽然抿嘴笑起来,笑罢颌首正色道,“正是这话,皇上也斥责我毫无心肝。父死家败、亲眷凋零,我尚能在妙瑛羽翼之下苟活至今,是可谓无情无心。你跟着我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意趣可言,不如早些了却咱们的缘分,免得害了你一生,我又再担一份罪孽。”

绿衣蓦地伸出手掩住他的口,纤纤玉指上犹带着暖炉的余温,“那些话怎可信得!你也不能迫我去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察觉到他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便拈了帕子为他擦拭起来。他也许不知自己的双眉蹙作一团,牙床咬得正紧,那苦痛的神情却是一览无余的展露在她眼前,她一壁轻轻拭汗,一壁低低问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你可有想过……想过和公主分开,你离了这驸马的身份,只安心做个最平常的人,也许他便能放过你。”

杨慕静静听着,那沾染了苏合香气的帕子温柔地拂过他的额角,带着某种欲说还休的爱怜,某种求而不得的焦灼,他都懂得的,却只能轻缓而着力的抓了她的手,停下那些略显暧昧的举动。他想着她适才的问话,眼前浮现的便是妙瑛灿若朝霞的笑颜,她那日自语般的说着甘之如饴,这四个字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有多眷恋妙瑛给的温存,眷恋到早已无力斩断,更无力去想自己今生对她的亏欠。

他垂目一笑道,“时至今日,我已无法思虑周详自己的处境,只要她一日不厌弃我,我便陪在她身边,倘若她有天厌烦了这样的日子,我自然会请求离开。”他望向绿衣,见她怔怔地迎向自己的目光,眸中自有一股痴绝的神气,他倏然领悟到,原来他们的执着那般相似,虽则境遇不同,却是各有各的欢喜,各有各的惆怅,各有各的顾虑,也各有各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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