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谭松吟客套的仿佛周沉鱼是个陌生人。
他这样的客套让周沉鱼心灰意冷,方才的星点喜悦也都付之东流。
“各位夫人,今天实再多有不便,扰了各位的兴致,改日我再重新宴请各位,权当赔罪。”周沉鱼知道谭松吟带着许竹卿而来就是来者不善,她更不想让这么多外人白捡热闹。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改日登门拜访,周夫人要好好休息啊。”
“周夫人要好好养伤,若是需要什么,就差人来知会一声。”
各位大户人家的夫人个顶个都是人精,见了眼前情势也不好多做留连,打了各自打了招呼便离开了,走时候还刻意打量了谭松吟。
谭松吟垂眸,脸上厚粉盖不住的疤痕让他心虚以及无地自容,可今日是为了许竹卿出头,他也顾念不了太多。
随着夫人们离去,谭松吟纠紧的心才慢慢松弛下来,略微松了一口气。
“你今天怎么跑来这里?”周沉鱼内心何尝不是窘迫至极,现下头顶上是酒气,衣裙上的残汤,这般狼狈的出现在谭松吟的面前,这一切都是拜许竹卿所赐!
想到此,周沉鱼的瞳孔骤然收紧,对许竹卿难以掩盖的憎恨。
“方才听郎中说你无事,那便好了,”谭松吟答非所问,前进两步将手上药包放到八仙桌上又退回来,“这是治疗烫伤的药材。”
周沉鱼盯着面前的药材,牛皮色的纸包从未这样刺眼目扎心过。
“你是代她赔罪吗,你是怕我为难她你才过来的吗?”周沉鱼眉头一沉,仿佛上面压了千斤坠石,使人不得舒展。
“是,我是来替她赔罪的,希望你不要怪她,”谭松吟说着,目光淡淡扫过玉罗,“毕竟她也是无心的。”
玉罗毕竟做贼心虚,在谭松吟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低了头,只窥着周沉鱼的一举一动。
谭松吟的字字句句都吐露的平稳无波,却如一颗巨大的石头掉落在湖中,激起巨大的水花,让周沉鱼再也不能平心静气。
周沉鱼抬手用力拍桌子,惹得身旁玉罗一颤,“你凭什么替她赔罪,她是你什么人!”
许竹卿躲在谭松吟背后摆弄着手指,看着他背后起起伏伏,心想是不是之前做错了,若是吃了玉罗的亏是不是就没事了?
“她……”谭松吟眼珠瞄向身后,窗外的光线挤进来,将许竹卿的身影拉成老长,正好投在他手臂衣衫上,好似给了他勇气般,正过眼,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她是我未婚妻。”
身后许竹卿骤然停止自己的小动作,抬头望上他的项背,血气上涌,心跳加速,顿时觉得自己脸红发烫,头还有些嗡嗡作响。
似乎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注视,谭松吟表面镇定,实则暗自握了拳头,权当给自己打气。
周沉鱼一时哑然,终是逼他说出了自己最不愿意听的话。
她很想问一问如果许竹卿是她的未婚妻那自己现在在他的眼里又算什么,转念一想,这种理直气壮瞬间被消灭,当初退亲的是自己啊……
第17章 吃面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凝结住了一般,周沉鱼头脑空白,一时哑然。
随即慢慢起身,忽略了自己头顶的酒气和衣裙上的残汤,“她……她是你未婚妻,”周沉鱼目光闪烁,鼻子一酸,声线中有颤音,随即替他找借口,“你是怕我怪罪她,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来诓我吧。”
沉淀一番,谭松吟平心静气,“不,她的确是我未婚妻,所以希望周夫人不要为难她,就当看在我的份上。”
二人对视,周沉鱼恨不得望穿他的眼底,试图寻找哪怕一点对自己存有温情的影子,然而徒劳。
周沉鱼心如死灰,眸子黯淡无光,所有希翼在此刻被扑灭。
周沉鱼摆摆手,目光瞥向一旁,“罢了,你们走吧。”
“多谢周夫人。”谭松吟客气的作揖,没有半分留连,扭身扯过因为吃惊而目光呆滞的许竹卿下楼。
直到被谭松吟将手握住的那刻许竹卿头脑还是嗡嗡直响,不真实的感觉让人如同脚踩棉花,好似没了自己的思维,只任凭他拉扯。
一路出门,谭松吟才将她手放开,许竹卿没敢抬眼看他,谭松吟的耳根更是红得像是煮熟的虾色。
“方才多有得罪了。”谭松吟忙解释,生怕自己的莽撞失了礼数。
一句话,让许竹卿瞬间被拉回现实,自己在心里默默合算,他方才那样说是为了给自己解围而已。
“你这是哪里话,我知道你是怕她难为我,我该谢谢你才是。”许竹卿双手背到身后用力绞着,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慌乱无边。
“那你怎么谢我?”
“你想怎么样?”许竹卿抬起头来,甚至觉得有些失望。
“要不然你请我吃面好不好,上次那家面摊儿。”谭松吟笑道。
“好。”许竹卿痛快应下。
二人一切恢复如常,到了面摊儿上,客人不多,只有连翘在,八角不知道跑哪里发财去了。
连翘麻利的上了两份儿面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许竹卿殷勤的为谭松吟递上筷子。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谭松吟见许竹卿这一路上都有些欲言又止,见她不吐不快,干脆直接了当的问起来。
“那,我就多嘴了,”许竹卿被人一眼看穿,一脸笑嘻嘻,转瞬又变得小心翼翼,“周夫人曾经真的是你的未婚妻?”
“嗯。”谭松吟拿起筷子挑着碗里的面,面碗中的热气翻腾出来,照的她的脸云山雾罩,
“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有你。”许竹卿回想起这前因后果,定然是这个原因。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从前是青梅竹马,而后就是各自安好。”谭松吟面上透出淡淡笑意来。
“如果她回来找你,你会不会……”许竹卿的话没有完全说出,但是谭松吟已经全然明了。
谭松吟对上许竹卿探究的眼神,许竹卿有些心虚,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这样关切是因为自己很在意,究竟在意什么,她也说不好。
“不会,”谭松吟回答干脆利落,语气更像是安抚。
从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从许竹卿出现后,这个问题便被他彻底否定了。
许竹卿得知这个答案,不知不觉傻笑起来,夹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满满的满足感。
***
这是许多年来,周沉鱼最为狼狈的一次,周沉鱼回到府中梳洗换衣,刚刚收拾好,便听婢女来报,白择一前来拜访,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周沉鱼款款而至前厅,果然见白择一背手而立,正仰头观摩前厅挂起摆设的字画。
身形修长,背影笔直,和从前无异。
“白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周沉鱼说不上是热情,也没有多少冷漠,三人自小相识,总归是周沉鱼和谭松吟亲厚些,至于这白择一从小滑头,周沉鱼自然处处提防着些。
白择一回过身来,上下打量周沉鱼,从前是闺中少女,如今是大气贵妇,气质已然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白择一险些不敢认。
“如今该称周夫人了。”白择一微微行礼,以示尊敬。
“你今天来此,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吧,”周沉鱼似笑非笑坐下来,朝婢女吩咐,“给白公子上茶。”
白择一不请自坐,开门见山,“我听说,周夫人前阵子去寻了松吟,还碰了一鼻子灰?”
周沉鱼被他说中了痛处,目光似刀,锋利望向白择一。
“也难怪,”白择一知道被自己说中,忍不住笑意,“当初你那样离开,松吟自然不会轻易原谅。”
“你究竟要说什么?你专程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奚落我吧?”周沉鱼声调提高,颇不耐烦,他字字句句都这样令人厌烦。
“这是哪里话,咱们好歹是旧相识,听闻你回乡,我来看看你。”白择一眉毛一挑,不给她留任何余地。
“旧相识?我看你今天是为松吟出气的吧,不过,你和他交情有这么好吗。”周沉鱼侧头,话中有话。
第18章 被抓了
白择一一愣,周沉鱼的话正中心窝,只好讪笑道:“咱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情分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情分,”周沉鱼低头整理袖口,面上带着鄙夷,“情分这东西许是别人有,可你白公子未必,咱们自小相识不错,可还谈不上什么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