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人全死了(98)
“宣......钦。”
乌嬷嬷向来没什么起伏的嗓音里俱是惶恐。
风清月朗,长身而立的青年,微微一笑。
谢时雨一瞬间想起她在宇和殿到处看到的那个“钦”字,原来便是眼前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①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出自魏晋,左思《咏史》
②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出自汉,佚名《今日良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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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小世子卫昭瞥见来人,动作飞快地从床榻上奔下来,连鞋袜也不汲,便投身而入那个带有淡淡檀香味的怀抱。
“爹爹!”
宣钦稳稳地接住他小小的身子。
“昭儿想我了么?”
梁浅侍立一旁,看傻了眼。是你们玄火的国情比较与众不同么,这大逆不道的罪人竟然还能自由走动,现身于人前?莫非是女王陛下将人赦免了不成?她回首去看乌嬷嬷打算一问究竟,可她老人家双目圆睁,一口气差点背过去,震惊之意丝毫不逊于自己。
梁浅只好转头去瞧自家师妹,很好,人还慢条斯理地在收拾要碗。果真是做谷主的料子,处变不惊、临阵不乱,有大将之风。
谢时雨还是有些意外的,虽然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测,宣钦的名字能被刻在女王休憩的卧房之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是戴罪之人如此光明正大,还是挺令人好奇的。他凭的是什么?
谢时雨扫了眼青年怀中的孩子,想,莫非这就是父凭子贵。
宣钦抬眸,望了眼环绕在一旁的三个女人,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没有提前知会一声,打扰各位了。”
何止是打扰,惊吓还差不多。
乌嬷嬷仿佛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趴在宣钦怀里蹭来蹭去的小世子,神色略僵硬地张开手:“殿下,来老身这儿。”
卫昭转过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乌嬷嬷:“......”
善解人意的宣钦适时地开了口:“无妨,嬷嬷平日照顾世子辛苦了,今日便歇着吧。”
谢时雨第一次在乌嬷嬷那张八方不动的脸上品出“我也想歇着,可我不敢啊,还有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该不该派人抓你啊”诸如此类的生动表情。
在乌嬷嬷坐立难安之际,女王陛下终于再次驾临西宫了。
卫昭赖在他爹怀里,眼瞅着他娘一步一步靠近,眼里的光芒怎么遮都遮不住了。谢时雨见他此刻精神极了,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拉着梁浅就要撤退。
梁浅立在原地没动,小声地问她:“你就不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家三口都在这里团聚了,还有他们什么事。
“不好奇。”
梁浅无语半晌,还是跟着谢时雨施了个礼告退了,临走前还不忘递给乌嬷嬷一个“好好打听消息,明儿个找你八卦啊”的眼神。
乌嬷嬷:“?”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
一屋子人终于都退去了,卫灵溪耸了耸肩,放下君王的架子,来到桌边就坐,才歇了一口气便道:
“怎么回事?不喝药还惊动你爹?”
卫昭苦着一张小脸:“娘亲,这药太苦了,我实在喝不下去。”
卫灵溪皱眉:“难道见了你爹,这药就变得不苦了?”
三岁的孩子只是想见见父亲,这会儿面对母亲的质问,显得委屈极了,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看着就要落泪。
宣钦安抚地摸了摸卫昭的脑袋,瞟她一眼:“得了,也不知道是谁为了不喝药,偷偷将一整碗黑乎乎的汤药倒进我的鱼池子里,还对看管池子的婢女说是鱼儿饮了墨汁,要在池塘里写字呢。”
卫昭立即睁大了眼睛:“鱼儿这么厉害?连我都不会写字呢。”
卫灵溪:“......”
这么蠢,真的是我儿子么。
她抬头看向某人,撇撇唇:“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您老人家也记得这么清楚......”瞥见他陡然幽深的视线,连忙改口:“不愧是师父,记忆力如此出众,徒儿望尘莫及,拍马也追不上您......”
拍马追不上,拍马屁的本事却还是有的。卫灵溪自我陶醉的想着。
心情一好,她复又望向便宜儿子:“喝药吧,娘亲来喂你。”
卫昭只得不情不愿地凑了过来。
总算将闹人的小家伙哄睡着,卫灵溪拉过薄毯掩在他胸口,端详了一阵他的睡颜,突然道:“长得像我,这么好看。”末了,又无尽心疼地叹息了一声:“只愿这身子不要像我一般就好。”
她从小就有心疾,拜宣钦为师之后跟他学了一段时间功夫,强身健体,这才慢慢好转。没想到她的孩子也随了她,小小年纪的,就要吃这样的苦。
“是不是我作孽太多,上苍才这样惩罚我。”卫灵溪低着头,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
她登上王位这条路牺牲了太多人,她的王座是血与人头堆砌而成的。
宣钦抓住她的手腕,拉过来放在嘴边亲了亲:“你如此顽劣,上苍才不敢惩罚你,若是要罚,也该罚我这个做师父的不加管束,纵容徒弟。”
卫灵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以前一直觉得宣钦严厉,直到发生了一件事后,才知道宣钦确实很纵容她。
那个时候,她刚得了母后小周氏的命令前去施展美人计,整个人正处在即将欺师灭祖的一边为难一边又隐秘欢欣的纠结沼泽里。偏偏这个时候,宣家传出要替长公子招亲的消息来。
什么玩意儿?招亲?卫灵溪震惊了,什么为难和纠结通通被她扔到了一边。
从来只听说女子依着文才或武学招亲,择如意郎君的,宣钦堂堂一个大男人是娶不到老婆了还是得了失心疯了,竟用这样的手段来择定婚事。
事实证明,得了失心疯的不是宣钦,而是宣家人。宣家人行事如此荒唐,实乃狼子野心已经不欲掩饰。前脚世子娶了陈秋水,后脚原本站在王姬一方的陈氏倒戈,向宣家低头,宣庾许陈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已经不把王室放在眼里了。搞出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招亲来,无非是要效仿天子选妃,迫不及待地打算改朝换代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父王气得当场吐血,三日都没有上朝。
总归王室颜面扫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卫灵溪到底是比她父王脸皮厚实些,拾掇拾掇就准备去闯一闯这宣家摆出的擂台了。
等上了擂台她却傻了眼。
望着对面登场的肌肉纠结、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卫灵溪呆若木鸡。
“莫非英雄也想入这宣府,做那大公子的......嗯......娇妻美妾?”
她一向知道自家师父魅力无边,走两步便能遇上女子投怀送抱,没想到如今连男人们都不能幸免了,真真是造孽啊。
那大汉听了这话抽了抽嘴角,看了眼自己的对手,一个戴了面具的瘦弱小姐,这细胳膊细腿的,怕是打不了两下就要折了。
他好心地提醒:“别家小姐都是府内侍卫代打,小姐这是要亲自上场?”大汉姓吴名勇,乃泗水巷李府的侍卫。
啊?
卫灵溪面具下的小脸满是懊恼,都怪她事先没有打探好消息,以为对手不过是些孱弱的娇小姐,凭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足以应付。
眼下叫她去哪里找个代打的勇士来?
台下观众渐渐不耐起来,打还是不打啊?他们只等着看热闹呢。
卫灵溪心念一转,高声开口:“这位大哥,同我比武,想必你就是赢了也不会高兴,与其被众人笑话胜之不武,不如咱们换一种比法,可好?”
吴勇:“???”
我怎么就不高兴了?赢了你,小姐只会赏赐我,我何必要跟银子过不去,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以武论胜负的擂台,谁要跟你换一种比法。
卫灵溪像是生怕他反对似的,立即抬头望向裁决席,扬声道:“这位大哥也觉得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不太好,不知可否请您裁决,挑一种合适咱们比试的法子呢。”
裁判也有些为难,这才第一场比试就遇上了这样的状况,本该是这女子的不是,偏偏在她的灼灼目光里,自己却说不出撵人下场的话来,正犹豫间,上首有人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