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人全死了(111)
谢时雨从门启开的缝隙里望进去,地上白瓷茶杯,一片一片的碎在木质的地板上。
冷星河浅浅笑了下,走到她耳畔呢喃:“姐姐同我双生共命,不分彼此。我摔的便是姐姐摔的,不必如此计较了,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
谢时雨偏一偏头,耳垂险些擦过他的挺翘的鼻梁骨。
“十两银子,记得交给管事。”
冷星河眸色幽深,不再说话。
“姐姐?”
望着他俩的互动,容叶终于反应过来,“我说怎么看你眼熟,原来谢姑娘就是冷家伯母牵挂多年的女儿,冷星河的孪生姐姐?”
冷星河眸子扫了过来,声线稍冷:“跟我进来。”
一旁的盈盈抬起头,幽怨地盯着冷星河,神情十分委屈。
未婚夫妻二人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同一间屋子。
盈盈踢了踢脚下石子,朝古木林深处跑去了。
这三个人的关系,令人看的一头雾水。
......
到了晚上,谢时雨终于知道了容叶是为何而来。
乌凤崖顶的竹舍里,容叶坐在谢时雨亲手编织的一张藤椅上,微微低着头看向竹案上的一面昏黄铜镜,不知她在思考什么,连谢时雨走到身边了也未曾察觉。
谢时雨泡了杯去火的花茶,放在她右手边。
热气氤氲的整面铜镜都模糊了,容叶才恍然抬头。
“不知谢姑娘能否除去我这左脸上的胎记?”
“抬起头。”
谢时雨来到她身边坐下,细细观察着她的胎记。暗红色的半圆形,从左脸颧骨处一直延伸至左眼下方。
容叶的相貌其实生的不错,五官非常大气,只是脸上这胎记太过显眼,轻易就能将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谢时雨摸了摸下巴,思忖了许久,似乎确定以一己之力无能为力后,方开口:“可能性不确定,我也不敢完全保证,尚且需要同师兄师父商量。”
谁知道容叶听闻这话也不见低落,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笑道:“没关系,去不掉也无所谓。没什么......打紧的。”
女子皆爱惜容貌,容叶看上去不在意,不知道心里会不会失望。
容叶饮了口茶,味道清冽,带些微微的苦涩,很符合她眼下的心境。也不管谢时雨在不在听,她悠悠开口:“我生来便没有爹娘,这块胎记是他们都给我唯一的东西。”她将茶杯换了个方向,继续握在手中:“许多人劝过,但我还是不想去掉它。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知道了冷星河这个未婚夫的存在。”
“冷家伯母与我爹娘是旧识,当年伯母和我娘同时怀了孕,便约定着要做一门亲事,没想到我娘生了我便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养在舅父家。”
“舅父在我及笄那年告诉我,爹娘给我订了一门娃娃亲,得知对象来自大家冷氏时,刚开始还是有些开心的吧,直到见了冷家伯母,她说,我若是要为冷家妇,脸上便不能有这胎记。她的儿子不能有一个容貌丑陋的妻子。”
谢时雨听得直皱起了眉,心中对未曾谋面的母亲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容叶见她神色,连连解释:“你别误会,冷伯母是个很和蔼的人,对我很好,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只是冷氏乃武林世家,冷星河将来极有可能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盟主之妻不能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更何况,在我们沧州,视带着胎记出生的人为不详。”
听得出来,容叶对自己的胎记十分坦然,甚至因为是父母所赐而心怀感念,不愿去除。
“我本不想去掉,便想解了这门婚约,可伯母爱重,舅父劝阻,爹娘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亲眼看着我嫁进冷家。若我解除婚约,爹娘在天之灵也会不宁。”容叶忽然眨眨眼:“所以我今天来,是因为我妥协了。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天意弄人,谢时雨并没有办法保证万无一失。
谢时雨听完所有经过后,沉默了。
若是她治不好容叶脸上的胎记,难不成还是毁了一桩婚事?继女魔头之后,莫非又要多一个辣手摧人姻缘的名声。想想就......很带劲啊。
因为当事人之一是她那个不讨喜的弟弟,谢时雨反而没有什么负担了。她不遗余力地抹黑他:“冷星河性格如此恶劣,实在配不上你。”
容叶愣了一下,继而失笑:“......都说是我配不上冷家公子。”
“在我眼里不是。”
容叶唇角一抿,眉眼弯弯道:“我很开心。”又露出那种在古木林初遇时的笑容。
她是谢时雨见过笑容最爽朗的女子。
她笑起来的时候,左眼的暗红色胎记伴着笑纹抖动,看上去也没那么狰狞了。
谢时雨忽然突发奇想,或许这位容姑娘压根儿就不喜欢她那个阴阳怪气的弟弟呢。只是为了履行婚约,完成父母的遗愿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喜欢冷星河那个小子么?”
容叶毫不犹豫地答道:“喜欢。”
谢时雨:“......”居然猜错了。
“在我十五岁知道他的存在时,我便喜欢上他了。”
她只是想有一个家,那个家既不是舅父家,也不是伯母家,而是自己同另一个人一起用心经营的一个新家,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一个栖息地。
偶尔躺在舅父家侧院的小床上时,她就会想,冷星河会是什么样子,听闻冷伯父伯母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出色。他们的儿子想必也不会差吧?她未曾谋面的爹娘在临死前替她许下的夫君,只要一想起这个,她就会变得安心。
所以,她是喜欢他的,她想同冷星河一起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家。
得了,谢时雨明白了,容叶不是喜欢上了冷星河,她喜欢的人只是父母为她订下的未婚夫,换言之,哪怕那个不并不是冷星河,容叶也是喜欢的。
好吧,先替她的倒霉弟弟默哀一秒。
也不对,还有一个人呢。
“那个盈盈姑娘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容叶迟疑了一下:“盈盈是冷星河的青梅竹马,他们从小就在一起了。”
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谢时雨磨了磨牙,一个未婚妻,一个青梅竹马,莫非是要尽享齐人之福?
这次上黄泉谷,他还专门带上了盈盈,看来还挺喜欢她的。
她尽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看法:“臭小子喜欢盈盈?不喜欢你?”
容叶:“......”这一点都不委婉,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总之如果胎记除不掉,我就决定解除婚约,一个人回沧州去。”
谢时雨顿时摊开手,面露难色:“怎么办,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容叶:“......”
这同方才判若两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谢时雨正色道:“开玩笑的,等我回去商量之后,再给你答复。”
......
谢时雨向来是行动派,当天夜里,就去御机宫里把刚刚睡着的叶度叫了起来。
谢蕴自知之前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直躲着她。谢时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小师叔叶度能找到他。
叶度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肩头的寝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锁骨处肌肤。
他低头直打着哈欠:“男女有别,就算我是你的师叔,也不该擅闯我的闺房吧。”
谢时雨:“......”闺房可不是这么用的。
眼看着叶度又要躺下去,谢时雨连忙使出杀手锏。
“我刚刚碰见三师姐往这边走了,她还问我小师叔......”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还不成么,小祖宗。”
叶度瞪了她一眼,飞快地套上外袍。
谢蕴此刻正将自己反锁在藏经阁内整理经卷,看着叶度拿了钥匙开门,谢蕴眼里满满都是被背叛的愤慨。
“你你你——”
你了个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谢时雨静静盯着他:“师父,时雨有正事相求。”又向大门口转身欲走的叶度开口:“麻烦小师叔替我找来二师兄。”
谢蕴一听,顿时觉得不妙,连浦深也喊上了,这是要同他算总账啊!
等谢时雨翻出一本医书正儿八经地问他疑问时,谢蕴反而愣了。
“你不问我其他的?”
谢时雨再次点头,说:“手掌大小的胎记去的掉吗?”
还是浦深率先回过神来:“胎记呈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