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折花(7)
两人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半分逾矩的言语或者是动作。
“花青,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竟然会找到这里来。”祁照临面色惆怅,才成亲几月,整个人却并没有几分喜意,清俊的面庞上总觉得带着些阴郁之气。
“贤王言重了,王妃她已经走了,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事情。”花青目光怔愣地解释道,却不是因为见到贤王难过,反而是平静。她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这么轻易地就将他放下,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这样淡然地与他说话。
“贤王今日来,还有别的事情吧?”花青仰头笑着道。笑容不多不少,正好让贤王看得清楚她眼中的释然。
祁照临也是浅浅一笑:“我想要帮你赎身。”
花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原来又是赎身的事情。”在不过两个时辰前,就是他的王妃,来说着要帮她赎身,现在他竟然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祁照临面上定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帮你赎了身后,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温柔的眸子里面满是愧疚,他以前同她说话时也是这样温柔,那时候,他的声音能够让她整个人都陷进去,就像一面湖水,美丽而平静。
“有劳贤王挂心了,花青在折花楼很好。”花青露出了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她与他无任何关系,也不愿意白白的受了他的好。当然,她更介意的是,他对她抱有愧疚,他没有负她,他们之间连谈情之说都没有,又如何让她心安理得承下他的这份情。
祁照临这才明白,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说错了话,只好解救道:“当然,这是随你的,你若愿意,我都可以帮你的。”花青虽然温柔,却也有着自己的坚持与骄傲,他这样做,无意中是在贬低她。
“多谢贤王。”花青又道,“初见之时,你念梅妃词,我甚欢喜,如今想来,梅妃失宠,王爷另娶,一切果然都是注定了的。”花青目光微微动容,终究是转过了头,眼波之中,温柔尽灭,只剩决绝。
祁照临面上落魄,正要转身离开,又听得她一句:“改日王爷可与宋公子他们一起,尝尝花青所烹的茶。咱们,还是朋友。”这才算是恢复了精神。
“一定。”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证明了他的心迹。
可他哪里知道,花青只是不忍看他那样失魂落魄,他本应该是最清风明月之人,不应该被这些事情影响。其实花青见到王玥的时候,是失望的。可她本就没有为他失望的资格,她只是想着,即便不是她,也应该是个更好的人。
他匆匆离开步子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些,就好像只要走得再快一些,就能够逃离这些事情,逃离掉她冷漠的目光。
可他又分明知道自己逃不掉,又想要将她的面容再看一遍。
想了百遍,终是没有回头。
她们两人这段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的情意,终于是断了。
也不知算不算有缘,常年不来这种烟柳之地的贤王,初次见花青只是被宋峥强行带来的,好巧不巧,那日正好是初一。每月的初一,是花青的登台之日,她是折花楼的花魁,所以不需要陪客,只需要在每月一日的初一上台表演即可,那次是花青的第一次登台,也唯有那一次,她跳得是惊鸿舞。好像就是为了遇见他安排好了一切一般,可若是有缘,他却偏偏是贤王,一个永远不可能娶她的人。
淑妃早已经因为听说了他在外面有了一个红颜知己动了怒,可皇上却不动声色,不动声色地给他安排了亲事。她知道他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
那日花青已然到了王府门前,却没有勇气见到她,最后却被街角突然出现的薛离带去了杯中阁,花青心想实在讽刺,连薛离都看得出她当时有多难受,竟还带她去喝酒。她们之间的关系从未挑明,却已经是众人皆知。
醉眼稀松之际,她看见的,是祁照临,却又不是。
第6章
算是应花青的话,不过几日的时间,祁照临便又来了。
这次并非是他一个人,还跟着宋峥、祁照玉二人,他们两人也是在贤王成亲那日特地来安慰花青的那两人,之后又来了沈清见。
“怎么不见薛离?”祁照玉问道。
“他前儿刚打了胜仗,父皇高兴嘉赏他,这不,又被派往南阳了。”祁照玉一杯茶入肚,毫不犹豫道。
“这就是皇上的看重,看重。”宋峥强调了两遍,嘴角的笑意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他分明也知道这样有多苦有多累,不过是在幸灾乐祸罢了。
“你又说我什么呢?”薛离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见他一身黑衣走了进来,一把重刀扔向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响,震得宋峥忙向后一缩。
“坐吧。”沈清见并未因为他的动作而有所奇怪,只将身旁的一个凳子移了过来,正对着薛离放下。
薛离看了沈清见一眼,随后坐下,两人目光触及之时,他挑了挑眉毛。
“你不是应该去南阳了吗?怎么又在这儿了。”宋峥问道,想要将自己方才的话揭过。
“没去。”薛离简单答道,自顾倒了一碗酒到自己碗里,就灌了下去。
“听说今天一大早赵永年就去了父皇的御书房,想来跟你这事儿有关吧。”祁照临回想着早上所见,推测道。
“赵永年这老东西,整日的伦理纲常在嘴边,自己却从来不办人事儿!”宋峥一听又是赵永年,便叱骂道。
赵永年自薛离初入朝堂便对他有意见,从来都是逆着薛离说话。当然,也是因为薛离从前不务正业,太过纨绔。至于宋峥这般义愤填膺,只是因为,他也因为纨绔不得赵太傅喜欢。当年他们几人一同听学的时候,别的大臣也还可以,唯有赵太傅,只盯着他们两人罚。偏薛离还功课做得好,所以最终他是罚的最多的一个。
“皇上信任他,你又有何办法?”薛离白了宋峥一眼道,这才看向花青,她像是并未听到他们几人的对话一般,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的目光去全落在了他扔在桌上的那一把短刀上,外面看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刀柄泛着漆黑的冷光,有些瘆人。外面传言,薛离脾气不好,曾因与权臣之子一时言语不和,便用这把刀在那人颈上划下一道口子,差点要了其命。
“花青,你想要看看这把刀吗?”宋峥注意到了花青的目光,忙觑了薛离一眼问道。他们二人方才的目光,他一个都没有忽略,所以这会儿
“嗯?”花青未想到她这一眼竟让他瞧见了。
“花青你不知道,这把刀上,可是沾了不少的血呢,晦气的很,晦气的很哪!”宋峥夸张地用手扇了扇,好像要将那刀上常年带着的血腥味儿散远一般。
花青目光重新落在那把刀上,眼睛中未曾流露出害怕的情绪,反倒是一种复杂的、众人看不懂的目光。
“你莫要吓她。”祁照临见花青表情复杂,向宋峥看了一眼。
宋峥接着玩味道:“那赵永年儿子的血,这上面可有一点?”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就连祁照临也是。
“所以才被那老家伙盯着不放的。”薛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
宋峥、祁照玉目惊口呆地看着薛离,祁照临笑了一声,只听得沈清见道:“你可是将人家儿子折腾个半死,他就是记你一辈子仇,也是该的。”
沈清见此话一出,几人同时笑出了声,花青心中也明白了,原来民间那个传闻是真的,不过那个权臣就是赵永年。
薛离顺手那柄短刀从刀鞘中取出,冷锋乍现,像他此时冰冷的眸子一般,只听得薛离用冰冷的声音道:“我只是后悔,没有直接剁了他那狗儿子。”他手中顺溜地将那柄刀打了个转,又重新回到了手上。
“皇上让你在家养着。”沈清见突然道,语气几乎是肯定。
薛离点了点头,道:“也好。”
沈清见也赞同一般,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了花青身上,她面前端放着一杯茶,道:“花青姑娘,杯中阁内,像是已经见过这把刀了。”
“沈清见,你……”宋峥做痛心疾首的模样,看了一眼祁照临,又看一眼薛离,道。
“嗯。”花青点头,算是承认了。
她感受的到,祁照临这会儿正盯着自己看,那日在杯中阁内,薛离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上配的正是这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