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不似(12)
阿雯陪同晚萦抵达静妃的凝华殿时,却发现已经有了一个穿着竹绿色宫装的女子正坐在那喝茶,而她身后站着一个小丫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见晚萦来了,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着晚萦行了个礼:
“嫔妾拜见芸妃娘娘。”
看晚萦一脸的不解,随即又说:
“嫔妾是马婕妤,娘娘入宫许久,还不曾拜见过娘娘。”
尤雪从后殿出来,看见二人,随即扬起笑来:
“二位妹妹都见过了吧!时候也不早了,走吧!”
晚萦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可是就是想不通到底有什么问题,推脱不得也只能跟着一起走。
到了夜里晚萦的视线就会变得特别模糊兼之对这宫里的路不熟悉,所以即使前前后后的打着灯,她也只能扶着阿雯的手才能走稳不至于摔倒,晚萦专注着脚下的路,一会儿上阶梯一会儿穿庭,她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只感觉云里雾里,四周都是鳞次栉比的建筑,不是这座宫就是那个院,四周望去隐隐绰绰就像是迷宫一样,似乎怎么走都在原地,所以当马婕妤惨叫一声跌进池子里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水花溅起来,溅湿了晚萦的裙摆,四周猛然变得混乱不堪,到处都是人叫喊叫嚷的,晚萦和阿雯被人挤到一边,一大群人围在池子边大喊大叫,接着就又有人“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扑折了一大片的荷叶荷花才把马婕妤捞了起来,救上来时马婕妤鬓发散乱,血从脸上流了下来,淌满了衣襟,马婕妤的宫女指着马婕妤的下身,连话都说不出来,晚萦仔细一看,却看见马婕妤下身的裙子上也有血在和着水不断的往下滴。
“快,凝华殿离这里最近,快送去,还有,快宣太医,这里的每个人,一个也不许走,全部跟本宫到凝华殿去。”
经过尤雪的一番提醒,慌乱的众人才找到了主心骨,急急忙忙的把已经昏迷的马婕妤送去了凝华殿,晚萦也由阿雯扶着要跟着去凝华殿。
尤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身来,指着身后的其中两个粉衣宫女道:
“你们,一个赶快去慈宁宫请太后和皇上来凝华殿,就说马婕妤出事了;另一个,赶紧去太医院把所有在的太医全部请过来,要快!”
粉衣宫女领命小跑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不远处。
凝华殿内乌泱泱的像是蚂蚁一般跪了一屋子的人,可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尤雪和晚萦跪在最前面,安静了至少一刻钟,太后将桌上的茶盏猛的扫落在地打破了满室逼仄的寂静。
太后看起来就是个厉害的角色,长着一双含威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尤其是在现在一双眼睛能射出箭来,将人戳得千疮百孔。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也很严厉,像刺一样会戳人。
尤雪捂着唇哭得梨花带雨,抽抽搭搭的回答:
“臣妾今晚带着芸妃和马婕妤一同前往慈仁宫,路过太液池的时候臣妾就走得先了些,芸妃和马婕妤走在后面的,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臣妾实在不知道啊!”
太后听了浑身发抖,抓起桌子上一支蘸了墨的笔就朝着晚萦扔了过来,晚萦没躲没闪,那毛笔直直的飞过来撞上了晚萦的额头,光洁的额上瞬间留下了一块墨迹,像是一块丑陋的伤疤。
“好你个贱婢,竟敢谋害皇嗣!来人,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拉下去,赐白绫,立刻赐死!”
“母后。”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慕云平开口,“还是先看看芸妃怎么说吧!不要冤枉了她。”
晚萦抬起头来看他,冷不防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眼神沉沉,不辨悲喜。
“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马婕妤已死,还能让她死而复活来与这个女人对峙吗?”
晚萦磕下头去:
“臣妾没有。”
晚萦没想到几月以来,自己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为了证明自己无罪的四个字。
尤雪这时却截断晚萦的话道:
“臣妾去看望芸妃时听她抱怨皇上冷落她许久,而恰巧马婕妤有孕了,说不定就是芸妃嫉妒马婕妤才下此毒手的!”
晚萦像是被人在背后打了一个闷棍那样,震惊的扭头看着尤雪,看样子今晚尤雪如此颠倒是非胡说八道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了,那么这样一来,马婕妤的死八九不离十是静妃的手笔了,那马婕妤有没有联合静妃陷害过她呢?应该没有,她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来害她,可是现在就算她全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她现在相当于满身污泥,跳进黄河也只会越洗越脏,越解释便越会让人觉得实在欲盖弥彰,但若是一句话也不说,别人也会认为她是做贼心虚无话可说。
拼了命去解释,是死!
沉默,还是死!
不管怎么走,都是死。
难道今夜真的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她不怕死,可是大仇未报,她有何颜面去见逾白?现在去死,那她当初踏进这趟浑水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来给别人做垫脚石?
她不想,可如今烈火已经如同魔鬼立马就要将她包围吞噬,她还有什么办法自救?
思绪混乱如同杂草,心里还没想出如何应对,尤雪又说话了:
“您若是不信,大可问她的丫头,这个叫阿雯的,芸妃向我抱怨的时候,她也在。”
说着,扯了一下阿雯的袖子。阿雯脸色通红,眼睛湿漉漉的,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回皇上、太后娘娘,我们主子确实抱怨过皇上冷落她的话,听闻马婕妤有孕,还在兰麝殿发了一通脾气,把褥子、床帐都给烧了。”
晚萦这下不仅是背后挨了一闷棍了,是连续挨了好几闷棍,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阿雯是如此会编故事的人,她根本不知道马婕妤有孕的事,至于褥子床帐……
不等她再想下去,太后一拍桌子,桌上茶杯跳得老高,又“乒乒乓乓”的落下来。
“马上把这个女人给我拉下去!”
侍卫已经从两边走了上来,今晚真的在劫难逃了。
晚萦绝望的闭上了眼。
“等等。”一道清朗的声音制住了这一切。
晚萦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绯衣少女带着人匆匆走了进来。
绯色衣衫宛如一团火,可却将她衬得明丽非常。
“母后,皇兄都没发话,您急什么?”
“云和,你又想干什么?”太后对着绯衣少女有些愠怒,但却并不像面对晚萦那般暴跳如雷。
云和向着太后福了福身便不再理她,而对着慕云平道:
“皇兄,你认为呢?”
慕云平冷冷的看了晚萦一眼,沉默了许久,对着太后说:
“儿臣相信芸妃不会害马婕妤。”
“现在连她的心腹丫头都承认了,你还想保她?难道你又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母后闹不愉快。”
说着,仔细看了一眼晚萦,冷哼着说道:
“难怪你对她这么上心,对着杀了自己儿子的人都能原谅,原来你还是没忘记姓容的那个女人,呵!芸妃!”
慕云和上前一步说:
“母后,这就是您太偏心了,两年前静妃娘娘不是也害得一个姓刘的采女流产吗?您怎么不罚她而非要逮着一个刚入宫的妃子不放。”
趁着太后发怒之前,抢着说道:
“再说了,心腹宫女又如何?不能被收买吗?何况她也不是芸妃的什么心腹,只是以前九王府的一个丫头罢了!怎么到了静妃娘娘这里就是心腹了?”
云和有些阴阳怪气,大有和太后与静妃对着干到底的气势。
而阿雯一听整张脸都白了。
“够了!”慕云平被眼前争执不休的两人弄得头晕脑胀,处理国事都没有这么费脑子,“不许吵了,都散了,将马婕妤追升为毓妃,按照贵妃制发葬,葬入妃陵。”
“芸妃呢?不追究了?马婕妤的娘家如何交代?她父亲对国家忠心耿耿,他的女儿却在宫中死于非命,这岂不是令人寒心?把芸妃押进刑房,严刑拷打。”
云和见状指着惨白着脸瘫坐在地上的阿雯几乎都要跳起来,叫道:
“把这个宫女也给我拉进刑房,本公主见她可疑得很,不知道是和谁狼狈为奸陷害芸妃。”
虽是指着阿雯,但却有意无意的往静妃的身上瞟,气势汹汹,仿佛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那般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