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大红新郎服的温雲缭长身玉立,只可惜面容再俊也挡不住脸上的病气,红色衬地他脸色惨白地如同白纸一般,一旁的温珵气色都比他好。
温雲缭的眼神很淡,面上的神情更淡,似乎今日成亲的人并不是他。他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娶楼萦的,若不是娘亲苦苦哀求,他如今还在屋子里喝药,想来也是命了。
温府管家命人点燃了两拍大鞭炮,点燃之后响地震耳欲聋,围观在温府的人是真不少,里三层外三成,鞭炮声响起的时候,众人都笑着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温雲缭的脸色愈发难看,只一眼便别开了眼。温珵笑地脸上开了花,他扯着温雲缭的袖子示意他去接新娘。
“有请新郎踢轿门。”喜娘挥着手中的大红帕子朝温雲缭招手,身子略微臃肿,头发红花,她脸上挂着油腻的笑,这一笑啊,脸上的粉便“疏疏”地往下掉。
温雲缭此时脸上已经是黑了一半,若不是温珵推了他一把,他估计就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了。
金丝黑靴不情不愿地踏下台阶,周围响起了一片起哄声,其中不乏讨要喜糖的。
蓦然,温雲缭只觉得对面酒楼里有道熟悉的视线在看他,他走路的动作便停了下来。视线往上,然而对面的二楼却是空无一人。
可他心底仍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暮成雪来了。
雪儿……
他在心底念着她的名字,若是有声,这一句定是千回百转。
喜娘见温雲缭忽然不动了面上一僵,随后扯着嗓子喊,“吉时已到,有请新郎踢轿门。”
站在台阶上的管家见温雲缭一动不动,捂着嘴重重咳了一声,他问询似的看了温珵一眼,温珵正在给他使眼色。
“少爷。”管家走下台阶轻轻推了一把温雲缭。
温雲缭这才回过神,慢慢收回视线。即便她来了又如何,她又不会学话本里的那样来抢亲,她连人都不是。况且他真见了她,指不定就不愿拜堂了,被娘亲知晓怕是要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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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成雪确实来了,也确实在酒楼里,她这个位置视野最好适合偷看。她静静看着他穿着新郎服迎娶别人,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要说难过地想去死,那也是骗人的。
她看得出神,谁知对面的温雲缭忽然抬头,吓得她立马躲到了柱子后。她的心口早没了心跳,但今天她却感受到了疼痛,一阵阵地抽。
“在这里难过有什么用,不开心就去抢回来。”慢条斯理的语调,漫不经心的脸庞,祁琰撩着衣摆上了二楼,他直接越过暮成雪在最边上的位置上坐下。
“抢回来又能怎么样,我是个死人,不是活人。”暮成雪整个人靠在了柱子上,双手放在心口,她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祁琰慢悠悠拿出青瓷茶杯,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道清澈的水流从壶口流出,顺着弯曲的弧度落在茶杯里,“既然明白两人之间的悬殊,你就该珍惜眼前人,我怎么样?”
暮成雪没好气地白了祁琰一眼,她鼻尖轻轻哼了一声,“你还真会说话。”
“活了一千年,我什么话不会说,你想听什么?”祁琰端起茶杯置于鼻尖嗅了嗅,不错,是上好的御前龙井。
暮成雪侧脸却没瞧身后的一切,她看着来时的路幽幽道:“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好,我不说。回去吧,白天出来久了,你的灵体会受损。”他看向她的侧脸,愈发淡了,她就不该在白日跑出来。
“不用你管。”暮成雪半低着头,落寞地走下了楼梯,一步一步,她就像是一缕幽魂,任由上楼来看戏的客人一个个穿过她。
修长的手指抚过茶杯口,随后紧紧一捏,他握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不用我管?”语气中满是情不自禁的自嘲。
或许,来迟了一天便是迟了一辈子吧。
第10章 新婚之夜负了良宵
这边愁云惨雾,那边喜气洋洋,温府的大厅内挤满了人,温珵温夫人和楼家两老坐在高堂椅上,礼官在一旁高喊着“一拜天地”,厅中站着一对新人。
祁琰看着对拜的两人笑了,抬手将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随后跟上暮成雪。她再不回碧霄殿,灵体又得受损了。
唉,他这一世又要走老路么。
暮成雪出了酒楼后头也没回地走了,回头再看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她还没忘,今晚会送温雲缭一件礼物。
她抬头看向天际的锁灵门,阳光照地她有些不适应,此时没什么妖灵在门口荡悠,他们也不敢,她怕日光,他们更怕。不过夜色来临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今日尤为特别,估计它们会一起出动来取温雲缭的灵气。
做弑狼人这多年,她早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不过是个死人,偷了这五年的时光已经够久了,能为玄临城除害她很开心,能救他她更开心。
他只要解开封印后便能像个正常人一般活下去,她这一点牺牲哪儿会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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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拜之后的温雲缭被下人扶着去了后院,他心里万般不愿又如何,这一切都已成定局,他的坚持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少爷,老爷交代了,前厅的事他替你张罗,你去新房陪新娘子就成。”
“你的话太多了。”
温雲缭在进入后院之前往小门看了一眼,他很清楚,她往后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了,但他还想再看她一眼,一眼便好。
刚才酒楼上的那个人,会是她么。
*
屋内红烛“噼里啪啦”响着,洞房原本是在晚上,可玄临城没有夜晚,夜晚只是“妖灵”活动的时间,不是城民活动的时间。谁还敢留下闹洞房,喝完喜酒便赶着回家了。
日头一落,黑夜来临。几道光芒直往锁灵门去,这几道妖力低地很,冲了许久也没突破锁灵门,纵然如此,它们还是锲而不舍的往锁灵门上撞。看样子,它们今夜是非要取得温雲缭的灵气了。
楼萦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端坐在喜床上,可惜娇美地面容被红盖头盖着。
喜床前站着六名侍女,每人手里都捧着红木盘子,面带微笑地站在床边,这盘子里的东都是洞房花烛夜的常用物品,有挑盖头的秤杆,有交杯酒,还有预示着早生贵子的核桃和莲子。
“少爷你就放心地去洞房吧!”下人将犹犹豫豫的温雲缭猛地推进了新房,紧接着“哐当”一声,新房门被关上了。
温雲缭被推地一个踉跄,他进门后极度不自在。夜幕渐渐落了下来,那她该来了。
楼萦听到门外的声音一阵紧张,她不停地搅着手中的喜服,她知道他来了,可正是因为他来了她才紧张。全天下的女子都一样,对于新婚之夜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嫁给温雲缭,做他的妻子。
“少爷,掀盖头吧。”丫鬟们见温雲缭迟迟没有掀盖头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温雲缭转过身,不悦地扫了一眼多嘴的丫鬟,“何时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那丫鬟自知说错话,小脸一白,默默低下脑袋去。
厌烦的视线扫过那盘子里的东西,温雲缭只觉得自己想离开,想出去走一走,走到温府外去。什么容易吸引妖灵的体质,他不管,他也管不了。
“我头上的凤冠很重,你能帮我取下来么?”她觉着自己嫁给了温雲缭,他便是她的丈夫,那关系应该亲近一些了。
正当温雲缭准备开门的时候,楼萦开口了。他侧头却没去瞧她,半晌后,他朝着丫鬟们挥手:“你们都下去。”
丫鬟们顿时为难了,几人面面相觑,这合卺礼都没行怎么就要她们走了,不合规矩吧。
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丫鬟大着胆子说:“少爷,趁着吉时把合卺酒喝了吧,接下来的事我们不管。”
温雲缭踱了两步,俊美的面庞上染上了怒气,惨白的脸色威严不少,“下去,我不想说第二遍。倘若你们想继续留在温府该识相些。”
开口的丫鬟被说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不敢多话。“是。”她放下东西快步走了出去,其他年纪小的丫鬟更不敢留着,纷纷放下东西离开。
他这是何意?
楼萦慌了,她不懂为何温雲缭让她们下去,他们俩可是许多该行的礼都没行,而且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心情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