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51)
“下官参见七殿下!”钟大人激动得满脸通红,“下官听闻七殿下要秘密入汴京,这几天激动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今日下官终于得偿所愿,见到我大楚皇朝的战神了。”
谢屿:“……”
战神这顶帽子也不知道是谁率先给大楚七殿下戴上的,这一戴这顶帽子瞬间就狂风扫落叶般传得人人皆知,弄得谁见了七殿下都想称赞一句“战神”。
钟大人本命钟逵,在大梁朝廷当了大楚十五年的奸细,完全就不知道七殿下到底是长了几只眼睛的神圣,咋一见到本人,不管是美是丑或者有没有三头六臂,自以为先磕头拍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谁知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搞得谢屿很郁闷。
李怀伸手将钟逵扶起来:“大人,您搞错了,这位不是七殿下。”
钟逵站稳,一脸不明所以地望了望李怀,又望了望谢屿,“下官收到密信,信中说七殿下择日便要秘密来汴京,难道是殿下忽然改主意了?”
“这里乃是汴京皇城,到处都是大梁的狗腿子,殿下虽想涉险,奈何他毕竟是金玉之身,楚皇严令殿下不准以身犯险,殿下不敢忤逆楚皇,只能……”李怀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转而介绍道:“这位乃是殿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谢屿谢兄,殿下交代,一切按谢兄指示行事。”
李怀称谢兄,钟逵可不敢,忙拱手道:“谢大人有礼。”
谢屿矜贵地颔首:“钟大人不必客气。”
钟逵:“……”
他彬彬有礼地朝对方行礼,对方说“不必客气”,是真的丁点不客气,他拱手,对方却只是矜贵地一点头,似乎丝毫没有将他这位大楚奸细放在眼里。
这位七殿下身边的近臣真是好大的架子。
谁知钟逵这想法刚从脑袋里冒出来,就见谢屿将身上那堆鸡零狗碎的玩意儿三两下卸了个干干净净,转眼恢复了他原本的翩翩君子模样,而后才朝钟逵拱手道:“未免引起注意,特意将自己改造了一番,钟大人请别见怪。”
钟逵:“……”
他哑舌了半晌方才从谢屿神鬼莫测的变化中回过神来,原以为这近臣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竟然是个翩翩公子,钟逵忙道:“不敢不敢,谢大……公子真是令人眼前一亮。”
谢屿笑而不语。
钟逵得到了礼遇,心头终于舒畅了,忙请谢屿和李怀落座,让沈老婆子进来奉茶,钟逵见李怀有外人在,不便说话,解释道:“这是从小将我带大的奶娘。”
奶娘沈老婆子是个极有眼色的,奉了茶后便默默退了出去,谢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听说大梁嘉元帝找回了失踪十一年的长乐公主?”
钟逵意外,没想到这位七殿下的近臣一来,不问内政也不问他这些年到底有什么建树,反而先关心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来。
然而,他心中虽然在暗暗吐粪,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回道:“的确,那位长乐公主如今就住在公主府,说是住在那里,其实是被嘉元帝软禁了,那长乐公主这些年都在蜀山,恐怕嘉元帝是害怕蜀山的弟子们前来救人,所以派重兵将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
谢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案桌,似乎是在沉思。
李怀插嘴道:“当年康王兵变的时候,长乐公主已经五岁了,五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嘉元帝和那长乐公主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长乐公主自然不会对他温声细语,嘉元帝好不容易将她捉回来,岂不是天天派人虐待长乐公主?”
第47章
钟逵摇头:“这点,李兄你就猜错了。”
李怀露出似是而非的神色,以眼神示意钟逵继续说。
“你不了解那位高高在上的嘉元帝,这些年他忙着打压那些反抗他的朝臣,人杀了一批又一批,又夙兴夜寐地忙着权衡朝中的各方势力,头发都熬白了好些根,将大梁搞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时常想起先帝来。”钟逵眼中微带嘲讽。
“先帝在时,大梁还算地大物博,百姓的生活虽然称不上富足,但是温饱却不在话下,一年到头少有闹饥荒的时候,谁知江山落到了嘉元帝的手里,短短十来年就被他败得萧索不堪,江山越发如此,嘉元帝就越发想念先帝,对长乐公主的愧疚也就越深。”
谢屿滋滋有味地听着。
钟逵见他们对此事似乎兴趣颇深,便专程挑了有趣的事情来说:“你们刚到汴京,可能还没有听说,长乐公主回到汴京后被嘉元帝安排在长乐宫歇息,她就在皇宫里住了两天,头天用刚泡好的滚烫茶水泼了皇后的后背,次日还亲手扇了贵妃的脸,她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手劲儿,一巴掌下去,贵妃的脸就肿成了包子,好些天都不敢出来见人。”
谢屿:“……”
他忽然有种只恨自己不能变身成动物的遗憾,倘若他能七十二变,就能跟着言久进宫,亲眼目睹她到底是如何在森严的后宫里大发神威的。
然后站在旁边给她鼓掌,以示鼓励。
李怀也听出了几分兴趣:“后来呢?嘉元帝没惩罚她?”
“自然是没有的,嘉元帝亲眼见到贵妃被长乐公主打了,愣是没坑一声,反而还在旁边安抚起来,让长乐公主不要跟一个没见识的深宫妇人计较。”钟逵摇头笑道。
谢屿:“大约是建文帝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被一剑抹了他脖子的康王给抓进了皇宫,半夜三更地跑去爬了康王的床,警告他善待自己的女儿。”
李怀:“……”
钟逵:“……”
这位七殿下的近臣说话可真有意思,难不成七殿下就喜欢这种直言不讳的?
钟逵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有一事,建文帝的祭日快到了,听说嘉元帝正准备弄一个祭祖仪式,让长乐公主随身在侧,”钟逵叹道,“这些年,嘉元帝是越发沉迷神佛之道了。”
谢屿补刀:“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不想着找补,岂不是等着死了后下十八层地狱?不过依我看,他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最后大约只会落得个不得好死。”
李怀:“……”
钟逵:“……”
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令人惊悚,两位从来都谨言慎行的人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李怀还好,不动如风,钟逵这只游刃在大楚与大梁的狐狸只好顺口打哈哈,表示“你说得对”。
谢屿听完了自己想听的东西,喝了口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钟逵暗想,我政务还没开始交代呢,怎么就打起哈欠来了?
然而这人精想一套做一套,立刻一拍脑门道:“哎,你们看我这急性子,忙着接见两位,竟然都忘了两位是长途跋涉而来,我早已命人备好客房,这就送两位先过去休息。”
谢屿起身拱手:“辛苦钟大人。”
钟逵笑呵呵道:“两位都是贵客,是我大楚的肱骨,不必客气。”
谢屿满意地一笑。
等进了客房,谢屿倒头就往床上一躺,身上的懒筋立刻与自家主人的神经搭起某种不可名状的共识,让谢屿越发懒懒散散,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等送走了钟逵,李怀进屋道:“公子,我们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谢屿有气无力道:“先住着再看。”
李怀:“钟逵狡猾,您信得过他?”
谢屿陷入沉思,钟逵十七岁入仕,建文帝驾崩的时候他才入仕一年,这人生性狡猾,在大梁当了个谁都不依附的“纯臣”,所以才没有被那场动乱波及,可钟逵上至父母、下至……哦,他还没有妻儿,但既然他双亲的性命都捏在大楚手里,他又怎敢背叛。
“不信他,我干什么要住进他家里?”谢屿道。
万一是你自己没想通呢?
李怀暗忖,既然相信又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身份,不是自相矛盾吗?这七殿下的想法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被蒙汗药封住内力的言久坐牢似的在公主府既生且死地过了一个多月,“幽冥剑法”没在她的冥想中进步哪怕一寸,多的只有对当日周以围使用“幽冥剑法”时更深刻的记忆。
言久生怕自己的武艺被蒙汗药越拖越回去,报仇的日子变得更加遥不可及,只好拿着树枝一边在脑中回想一边用手比划。
每次沈慕白来公主府的时候都能看见言久坐在屋檐下比划周以围交给她的“幽冥剑法”,沈慕白一度以为言久中了“幽冥剑法”的邪,有时候看言久的目光都不禁然地带了点看神经病的味道,不过他掩藏得极好,没被言久觉察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