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当江湖行(女尊)+番外(64)
代宜正听那声音脆耳,拂了她心里的一层尘埃,忽的明亮起来。
包厢门被外面关上了,她左右环顾后,只得坐在了那凳子上。
牧景等她开口,代宜正只看着屏风,却不敢出声。
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牧景再也憋不住了,问道:“想听什么?”说罢手抚上琴弦,拨了一声。
代宜正听到他的问话,立刻正襟危坐,板直的身子直盯前方:“乐……乐正曲。”
“啥?”牧景又问了一遍。
“乐正曲。”代宜正说的是一首非常雅正的曲子,基本都是文人才会知道的名字,而牧景常年在这风月场所,根本没听过。
他觉得代宜正肯定是来羞辱他的,没好气的回道:“不知道。”
“哦……哦那就不听了罢。”
牧景寻思,感情她是来耍他玩的,立刻站起来,扔了手里的琵琶,从屏风后走出来,叉着腰吼起来:“你故意的?”
代宜正此刻看到他人站在自己面前,那抹水蓝色的身影登时变得清晰起来,她紧张起来更是磕磕巴巴的:“我……我不是。”
牧景见她老实,也就不再逗她。他坐在代宜正的面前,把桌上的酒倒了一杯,递到她眼前,“喝。”代宜正本就不太嗜酒,这会儿看见牧景葱白的手在眼前,像受了蛊惑般就接了过来,张口就喝。一下烈酒呛到嗓子里,咳嗽了好半晌才了。
牧景瞧她这般上不得台面,忍不住暗骂了几句,心想:今天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非得来遭这一趟的罪。想着想着他就展了衣摆,瞧都不瞧她一眼,就离开了包厢。
夜已深,小巷子很快就热闹起来,牧景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憩了片刻,出来后,楼下的客人们少了许多。他瞄了一眼左侧那个包厢,一直紧闭着门。他招手叫来小仆,问道:“那屋子的人走了吗?”
“没呢。”
“行了,下去吧。”
牧景有些讶异,按理说没有人伺候了,早该离开了才是。他捏着小步子,悄悄的走了过去,趴在厢房的门缝中张望。
里面不见人。他一慌,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扬声喊道:“人呢?”正不耐烦,转头一看,那人已经躺在床上,见到他,嘴里忽然念了句首诗:“遥望郎君寒烟笑,不知深处有情痴。”念完后便傻乐。
牧景脸倏地就红了,再一看,那人眼睛盯着他,牧景突然生起了怒火,不知哪里来的女子竟敢来调戏他。他气愤的朝他走去,光顾着眼前,脚底下踩到了她的靴子,一下子不站稳,噗的就趴在了代宜正的身上。
代宜正也回过神来,懊恼的只拍脑门,她慌忙的扶起牧景,上下看着:“没伤到哪吧?”
牧景始料未及,这下有点挂不住面子,“快滚。”代宜正被他一吼,慌忙套上靴子,连滚带爬的走了。
剩下牧景独坐在床边,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转眼一看,那呆子的帽子落在了床上。牧景拿过来,左右看了一会儿,想扔最后还是留下了。
代宜正在家待了几天,周围同期相熟的人邀她出去她都拒绝了,脑海里想的都是那水蓝色的郎君,牧景,真是好听。
隔了一日,她又去了象姑馆。
普普通通的日子,她其实是来寻自己的秀才帽的。
这一寻可不得了,有认出她的冷嘲热讽的说道:“哟,这不咱们蓉城第一个秀才吗?怎么还喜这等烟花之地?”
被她们这么一说,代宜正只觉得颜面尽失,刚想离开这里,转身就撞上了牧景。
代宜正绕过他就要走,牧景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那帽子在我这。”
代宜正停住了脚步,也不回头,牧景见状又说道:“跟我来。”
这回不是上次房间,牧景带她进去的是自己的屋子。
代宜正一进去,就觉得这屋子和上次的不一样,上次俗气,这次雅致。
牧景把那帽子递还给她,却又没让她走。
代宜正手里拿着帽子也不知要不要走,恰巧这时牧景开了口:“你把上次念的那句诗给我写下来。”说着他便从里面拿出了一套文房四宝,这是他昨日自己亲自买的。
代宜正见到这崭新的墨宝,眼睛登时便亮了,一看就是上等的好墨和笔。
牧景瞧她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代宜正回过头,正看见他扬起的嘴角,禁不住的看呆了。
牧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立刻板起脸说道:“还写不写了?”
“写写。”代宜正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那两句,牧景不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她的字好看极了。
牧景收好诗,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墨宝,轻咳一声:“那什么笔墨的你拿走吧,我用不上。”代宜正一听,倏然抬头看向他,连忙摆手:“不……我不能要。”
牧景把东西收拾收拾直接塞到她怀里,“快拿走,走走走。”
之后的几日,代宜正不知发了什么疯,去象姑馆找牧景时,直接了当的说:“我想替你赎身。”
牧景画眉的手差点歪了。他转身看她,代宜正的神情不似假的。
“赎身后呢?”牧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指尖戳着她的胸口,轻佻的说:“你娶我?”
代宜正不敢看她,心口间发热,“不想让你这般赔笑卖艺的,我替你赎身!”说的一脸正气凛然。倒让牧景愣住了。
之后,她便再也未出现过。牧景数着日子,天天对着墙上裱完字发呆。也不知那穷秀才拿什么赎他。
这日,牧景终是坐不住了,找段琼打听了穷秀才的住处,只身一人寻了去。
代宜正的小院很破,他敲了好多下,无人应。
正回身之际,旁家出来一婆婆,见到他热心肠的问道:“找小正啊?”
牧景点头,“嗯,是。”
“她前些日子在街边摆个摊子卖字,不如你去那正阳街看看。”
牧景谢过那老婆婆,去了正阳街。
他躲在一旁,并不敢上前去。那穷秀才传了一件带补丁的夹袄,坐在桌案前,手上冻得通红,笑脸示人。偶尔有人经过,写了副字扔下几个铜板。
牧景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他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回身离开了。
年关将至,牧景终于等到了代宜正。
代宜正怀里揣着一张银票,递给他。牧景看那上面的数目:“一千两?你哪来的?”
代宜正傻笑着:“蓉城有家新铺子开门,请我给写个匾额,那掌柜的很是大方,说以后要是还有铺子开业,她还找我,先付了这银钱,我就来找你了。”
牧景心想果然是傻人有傻福。他不慌不忙的把银票放在桌上,眼睛直勾勾的看她:“手伸出来。”
代宜正不解,但是却把手背后了,前些日子,天儿冷,手早已生了冻疮。
牧景追问:“你给我赎了身,然后呢?我去哪?”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我自愿留在这的呢?”
“你自作多情了吧?”
代宜正被她一连三句话堵住了嘴,她一句也答不上,她有想过,她只是不想让他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喜欢他,想娶他,可是又怕他拒绝。她无法给予他优越的生活,锦衣玉食的日子。
也许,她还忘了,牧景不是不适应,是不喜这样的生活。
想到这,代宜正突然泄了气,她再也无法直视牧景的追问,只好躬身一礼,狼狈的逃走了。
亲眼看见她离开,牧景才发现自己有多难受,他抬手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年的除夕夜,蓉城下了好大一场雪。
牧景从江晚舟的别院出来,今年的除夕额外的无趣,吃了口年夜饭,他便逃了。
一路上无人,他拢着棉衣,哈着气,也不知去哪里。
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到了代宜正的家门口。
她家门口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也没有。刚想离开,就见远处一人提着灯笼看他。
他一愣,代宜正站在那里看他。
牧景被抓了个正着,左右环顾着,掩饰道:“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了,你住这里?”
代宜正点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
牧景低着头,手抄在衣袖里。代宜正把他的手拉了出来,摊开了掌心,代宜正把一个包好的红色元宝放在了上面,笑着说:“压岁的,本想刚才给你送去,但你不在那里,我就回来了。”
牧景看着掌心那个红色的元宝,忍不住说道:“哪来的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