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83)
问及他归期,岚风道,过两日便回去了,说到此便心生不舍。在洛水成日对着疾风还有大师兄,他们一个初为人父,一个刚订了婚事,凡琐事,必使唤他,哪有在梁州这般轻松快活,今日还要去随风师兄那,想来又是许多琐事,岚风哀叹。
坊中也有许多琐事,多亏的有无一,鱼奴才省心许多,有时间看管赏心苑的小丫头,跟着应心管内务。红情坊看着繁盛,私底下盈余并不多,师父的意思,不过是养着,撑着。
坊中上下那么多人,哪里是那么好管的。开源节流,煞是为难啊?鱼奴很是发愁,心慈手软,银子怠懒,有些理解清苓从前的杀伐果决。
真不知道,师父这么些年,银子都去了哪?上次那一匣子金子,竟未入账,难不成给了示剑山庄唉!
鱼奴心中千头万绪,想着银子,便想到诸多富贵之人,又想到那位白先生。
念念正梳妆,鱼奴看着她金银玉饰,富丽堂皇:“念念,你真是红情坊的摇钱树。”
坊中这么多人,也只有念念最来钱财,更重要的是,识得天下最是贵重的人,人脉便是财脉。
念念笑道:“那你摇一摇,是不是真能摇出金子来。”
“摇一摇你,晃一晃白先生,定然财路广开啊!”鱼奴叹道,念念看着她:“又胡说。”
念念随即想到近来许多难民流入,梁州城本就人多,商业往来如织,难顾周全,何况又增加了许多人,圣上提过另辟坊市,只是不知会选哪里。
念念无暇这些事务,不如拿些钱给鱼奴,让她帮着置些地,两全其美,各取所需。正说着,有姑娘急冲冲的进来说是遭了贼。
想是昨晚之事,今早起来才发现首饰盒,衣柜都被翻乱,竟然连赏心苑小姑娘们住的地方都未幸免。
鱼奴当即稳住众人,让上下查看有无被盗痕迹,物品丢失。
很是奇怪,竟无一物丢失,却也难免人心惶惶,一位唤莹莹的姑娘与衙门之人相熟,竟请了来。
那人姓尹,唤凤客,是个捕头,既来了,鱼奴与许娥便陪着他上下查看一番。
转到后院,正迎见无一,尹捕头忽觉面熟,多看了几眼。
几个月前锦华布庄后巷出了起命案,死了两个明海国人,有人瞧见是一男一女行凶,案发之地有两截笛子、断剑,还有幅画像,经指认正是那行凶女子,与这姑娘好生相像。
尹捕头叫住无一,询问她来处,鱼奴忙替她挡下,说是洛水周山人氏,是自己买来的丫鬟。无一满脸无辜,望着尹捕头。
尹捕头查探一番,一无所获,便回了,许着会多留意此处,有何情况,只需唤他。
他回了衙门,正要去翻看那画像,下面捕快又急急找他,说是相府昨日进了贼。
尹捕头一走,鱼奴便叮嘱,许是猫儿登了,鼠儿蹿了,既没丢东西,便不要随意劳烦官家,有什么事,只管报与我,由我定夺。她声色俱厉,莹莹知她所指,再不敢乱喧哗。
鱼奴心虚烦乱,她有些怕衙门的官差,避之不及,况还有无一!
她拉着无一进了屋,将房门紧闭:“吓我一跳!刚才那位尹捕头为何这般看你,问你来历,你可是又乱来。”
无一摇摇头。她也很是意外,但心下明白,定然与那两人有关,自然不能说与鱼奴听,反正他们也不认得自己,打死不认便好了。
鱼奴却总是惴惴不安,最是清楚自己底细的便是师父和师姐,师姐不在梁洲,师父应是不会与人提及的。终是不安呐!
四儿来请她去玉山也无兴致。
既是不去,那便算了,四儿便要回去复命,刚一出去,无一便跟来了,兴致颇高:“张夜阑,玉山好玩吗?”
第81章 前尘旧事误前程
前头人多嘴杂,赏心苑也都是莺莺燕燕,鱼奴所幸去了应心那。
应心问起前头何事喧嚣,鱼奴便一一说了:“并无东西丢失,也就没叨扰您和师父。”
没想到竟还惊动了尹捕头,应心笑:“你师父可不喜欢见那些官人,往后这些事你便挡下吧。”
鱼奴应着,与应心论起坊中人事,又说起营生往来,谈起当下局势,应心很少出来,凡事皆有耳闻。
鱼奴一谈起局势便生义愤,上到皇帝,小到贩夫走卒,歌舞声色,已成风气。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眼见不一定为实,你成日混迹勾栏瓦肆,看到的当然是寻欢作乐之人,怎可断言其他,咱们做的便是这门生意,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都是俗人,总要有些消遣,你莫要偏听。”应心说道:“就说那个尹捕头,他虽然喝酒听曲,但并未妨碍他做个武艺超群,追凶断案的好捕头。”
“姑姑说的是,我听说朝廷有意安置那些流民,奇怪,不是农藉不准私逃。”鱼奴问着。
应心道:“哪里不准了,那是从前,梁州大多州府都是不管这些了,只要有路引,哪里都去得。”鱼奴如释重负。
应心姑姑不出门即知天下事,又如此有见地,鱼奴感叹着,三人行必有我师,应姑姑也算得我一师,她心情松懈了,少不得好些好话哄应心。
不觉又到了傍晚,这无一也不知跑去哪里玩去了,这会都不见踪影。
鱼奴在廊下走着,忽而有东西砸在鱼奴脸上,枣子?
鱼奴四处张望,莫七忽而蹿出来:“这呢!”
莫七满是笑容,鱼奴想起昨晚之事,忽而有些难为情,但见莫七神色如常:“你去玉山回来了?”
莫七无奈的叹息:“没去,本想请你去给我做些烤肉,这不是没请动吗。”鱼奴暗想,我又不是你的婢女,还当是在银盘山呢。
“你还记得你昨日喝了许多酒,去了何处,做了何事吗?”鱼奴试探着问他。
只见莫七很是努力的回想,仍是茫然:“不记得了,你知道,说与我听听!”莫七眉眼含笑,顿生柔情。
恩,他昨日醉了,想来不记得了,也好!鱼奴摇摇头,我怎会知道!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那你可知何处有佳肴,我饿了!”莫七说着,鱼奴待要说话,莫七一把拉着她:“走了,今日带你吃些好的。”
莫七带着鱼奴去了肃王府,这两次来肃王府都是晚上,肃王府奴仆不多,又都十分规矩,颇显清静,想到绾绾所说这位不得宠的肃王殿下身世,便生出些怜悯,这怜悯未撑得许久便被打破。
莫七竟带她去了府中一处花园亭台处,亭中灯火照耀,竟放着些羊、鸡、鱼等肉类,还有一暖炉与烤炉摆在桌上,鱼奴忙跑上前看着那烤炉,惊叹竟这样精致,未曾见过,用这炉子烤出来的肉必定十分鲜香。
“如此,那你便动手吧。”莫七坐着,轻轻说着:“昨日宿醉,如今还好生头晕,食欲不振,甚是想念你所制烤肉。”
偌大的肃王府,哪里用得着我,鱼奴不悦,罢了罢了,看你这般可怜,兼之我腹中馋虫作祟,依了你。
碳火照的亭中暖意融融,莫七看着鱼奴忙活的样子,好似回到了银盘山,鱼奴很是熟稔的翻着烤肉,与他说着所遇琐事。忽而心生奇想:“若是那位宋菱回来了,我又是何人?”
莫七笑:“想来她是不会回来了,她回不回来,与你何干,你就是你,勿需多虑。”
鱼奴歪着头,笑着看他:“也是,我都忘了,我认得这些官家,呵呵,甚好!甚好!”见她开颜,莫七也觉高兴,听她又提起固戎,便收了笑。
“我听说那位秦王被夺了兵权,成天在金城醉生梦死,胡作非为,他惯会纵情声色,从绵宋掠去了许多美人财宝,倒成全了他自己。”鱼奴感叹:“唉,说来今年的端午节,过的真是惊心动魄。”
她说起营中之事,少了许多恐惧和慌乱,鞭子打在身上,留下的疤痕也浅了许多,只一件事耿耿于怀,皎娘如今如何了。
“营中数日,多亏得她护我周全,往我脸上抹了灰,装成男人。”鱼奴一直说着,见莫七意兴阑珊,神色凝重。想来此事他也很是煎熬过。
“哎,莫七,你可有听说过重安坊,听说那位花重金赎回绵宋百姓的,便是重安坊坊主!”鱼奴说起此事,满眼星光,在灯火下格外闪烁。
莫七淡淡说道:“未曾听闻。”他这是怎么了,她就是她,过去的都过去了。为何听她这般云淡风轻的提起,竟这般不快,他可以不去想,慢慢忘记此事,但她怎能比自己还先忘掉呢?她又说起固戎一事,雷州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