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72)
莫七拖过凳子,也坐在窗边,朝外看着:“你刚才在看什么。”
鱼奴坐在他身侧:“看星星啊,你瞧今日星星真多,又亮,我常常喜欢看天上,天上有星星月亮,浮云,浩瀚无边,若是心中琐事羁绊,静静的瞧一瞧便觉豁然开朗,有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感。”
莫七笑着看她,也仔细看着天上繁星,缓缓说道:“果真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鱼奴又听莫七说起大海浩浩无穷际,海浪滔滔,也常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比之星空,毫不逊色。
从前鱼奴便向往看一看天地山川,大海湖泊,莫七去过许多地方,难得这样宁静的时光,便细细诉说所遇所见,鱼奴心驰神往。
无一从前头回来,便要进房,忽而一只手臂挡住去路,抬头一瞧:“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无一佯装不知,报他不记自己姓名之仇。
四儿一本正经说道:“在下张夜阑,无一姑娘,还请稍候。”
无一朝张望着,屋里有人:“不行,我困了。”
四儿一时语塞,无一见他很是严肃,好像从没见他笑过,便逗他:“这样吧,你给本姑娘笑一个,本姑娘就稍候稍候。”
四儿后退,有些嫌弃:“你是个姑娘家,这般轻狂,成何体统。”
这种话无一听过许多:“无趣,让开。我可不是小红娘。”
说着喊道:“小宋菱,我回来了。”
鱼奴赶忙迎出来,无一一见莫七便笑:“果然是你。”
莫七与她并不相熟,只是依稀记得她叫无一,无一闪进房内,露着一张笑脸,指着四儿道:“得罪了,是他让我进来的。”
鱼奴说着:“既是累了便歇着吧,我送你们。”
好一会鱼奴才回来,无一尚未入眠,她又占了床:“天热了,你睡这里,我睡哪里。”
无一侧着身子:“那,那,榻上也好安眠。”
鱼奴无奈,罢了罢了,不与她计较,榻上凉爽。沐浴洗漱,刚一躺下,便听无一念叨:“今日坊中来了贵客,好生阔绰。”
不稀奇,来这的大多阔绰,无一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不一样,咱们念念姑娘把人留下了。”
鱼奴惊起:“这怎么可能。”念念从不留宿客人的。太子殿下轻易又不会到坊中来的,从来都是接了念念出去。
无一抱着枕头挤到榻上:“一起睡,好好聊聊,肃王殿下小莫七,来做什么,你们莫不是……”无一神色暧昧,笑着看着鱼奴。
鱼奴翻了他一眼:“龌龊,不过就看看星星,说说话。”他今日倒是规矩。
无一哈哈大笑:“可见你心中有鬼,我又没说你们那什么什么。”
鱼奴翻身挠着无一:“教你胡说,教你胡说!”无一最是怕痒,连连讨饶:“不说了,不说了,饶命。”
鱼奴才停了手无一便正色道:“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位。”
鱼奴思衬着:“我跟他从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嫌弃,说来有一阵子,我心中很是不平呢,唉,云泥之别。”
“什么是喜欢。”问着,无一也是茫然:“不知道,不讨厌便是喜欢吧,诗云: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谁能让你这般,那便是喜欢吧。”
喜欢是等,是盼,是揉碎的心,他一出现,便立刻复原。
这几日鱼奴日日都会带云乐去玄周门,盼得皎娘归来,却总是失望而归,她怕云乐伤心,便劝慰她:“娘亲就快回来了,待你学会弹这琵琶,你娘就来了,见你这样出息,定会为你高兴。”
云乐嘟着小嘴回了赏心苑,玉无双笑道:“这般哄骗孩子,可不好。”
鱼奴很是高兴:“许久未见,你成日忙些什么呢。”
“去了趟弢棠。”玉无双轻笑,弢棠是歧地与固戎通贸重镇。
“这样远,哎,那你可曾听闻有位商贾重金从固戎人那赎回绵宋百姓之事。”鱼奴打听着,玉无双摇摇头。
鱼奴神往之色溢于言表,玉无双笑道:“怎么,竟这般让你景仰。”
鱼奴神色笃定:“那是自然。”
玉无双问及她端午那几日为何不见踪影,鱼奴只说是探亲去了,玉无双笑着,想来她必定受了许多折磨,便不忍拆穿。
见鱼奴仍是这般欢脱,很是欣慰,与她叙着梁州诸事,甚有乐意。
说起许还,鱼奴又包了银子托玉无双捎给他。又忆起阿越,问及阿越来处,鱼奴俱是不知。
玉无双问道:“她可有留下些什么东西,可据此寻些蛛丝马迹。”
鱼奴摇摇头:“没有,不过是些衣物,唉,想来她自有去处,不便告与我。”从夏侯口中得知那方印章贵重,鱼奴不敢妄动,也不敢提及。
第71章 一缕思心意难平
清苓自肃王府宴后便很少来红情坊,西郊那块地也由着鱼奴来寻买家。
这一日与无一刚从西郊回来,便觉坊中人人皆是神色怪异,金环拉着鱼奴去了师父院中,只见林江与鸠儿也在,师父神色凝重,应心说,林江这是来提亲的。
林江调任睢州,月底之前需得赶到,想带着鱼奴一道,但无名无分,总是不好,希望尽快成亲,鱼奴也好随他一起去睢州。这边来提亲,虽是匆促,但情意真切,百般恳求白姑姑做主。
鱼奴感念他不弃,只是,你越是对我如此,我越是怕你,若是嫁了你,岂不是更误了你,再说云乐年幼,我答应皎娘要好生照拂,况且难舍无一、金环、念念,更舍不得师父,这红情坊上上下下俱是不舍,还有梁州,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年,实在难舍。
白雪音见这两人僵持,便允诺:“云乐我会好好照拂,无一若是愿意,你便将她带在身旁,红情坊永远是你的家,你何时想回便回。”白雪音又感叹:“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林江与你颇有渊源,又是同乡,前途无量,实乃良人,须知,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便难再回头。”
鱼奴仍是下不了决心,看着林江:“那你且说一说,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我在梁州一切,都是你的了,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便给你我所有。”林江缓缓说着,拿出一张地契:“你不是喜欢穹南街那个小院,我将它买下来了,你愿不愿意嫁我,他都是你的了,你喜欢梁州,我便在此处给你一个安身之处。”
鱼奴打开细细瞧着,果真是那地契:“你哪来的银子,若是咱们去了睢州,这宅子岂不空置,你实在是莽撞。”鱼奴脱口而出,忽而觉得一阵鼻酸,这种备受珍视的感觉实在教人沉迷。
看着鱼奴百感交集的样子,白雪音叹息:“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千算万算,没算到她这么快便要嫁人,罢了罢了,也好,若能让她嫁与良人,也算还了她当年度月山相助之情,她们个个觅得好归宿,好过像自己这般伶仃一生。”
无一看着这番景象,说不出的奇怪:世上贵重之物千万,这样一张房契,鱼奴便感动如斯,唉!这书生有这么好?她终是不信,侧目看着金环,金环眼中似有泪光,却也笑着,看不懂。
只听林江又当着众人许诺:“姑姑放心,我一定好好待鱼奴。”
这般众目睽睽,看着众人满是期待之色,鱼奴点了点头。
红情坊的小宋姑娘要嫁人了,婚期便定在七月二十三,算着也没几日了,婚事匆忙,一切从简。
无一又是哀嚎:“你真是太没出息了,一张地契便收买了你,莫七那一匣子金子买下西郊那块地绰绰有余,也未见你这般感动。”
鱼奴笑笑:“那一匣金子对李炤延来说,轻而易举,可林江不同,他在梁州苦捱了这么久,一直捉襟见肘,这宅子是他竭尽所能换来的,总说心意,心意,有时候,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是这般毫不保留的付出,却没几人能做得到,我看中的是他对我的看重,想来,寻个喜欢自己的比起自己喜欢的要好。”
鱼奴取出那匣金子:“这对他来说虽算不得什么,但对我来说,总是份牵挂和纠葛,你帮我还给他吧。”无一接过金子:“唉,嫁谁都一样,罢了罢了,人总要撞了南墙才知道痛。”
鱼奴有过不舍,但又没有不舍得理由!罢了,还了他,也算了了桩心事!